薛蟠把這個人當(dāng)做風(fēng)月子弟 還想著調(diào)戲
紅樓夢里,薛寶釵的老哥薛蟠是個霸王,為人驕橫跋扈,仗勢欺人,強買甄英蓮(香菱)為妾,由于英蓮已經(jīng)先被馮淵買去,便喝令手下打死馮淵。薛蟠的綽號是霸王不假,不過,還有一個“呆”字,這種呆基本可以解釋為做事不經(jīng)大腦,說話更不走心,所以,他的這種特性注定了他必然會踢到鐵板,比如說今天要說的被柳湘蓮暴揍。
小說在介紹柳湘蓮的時候,就有這樣的說明:“那柳湘蓮原系世家子弟,讀書不成,父母早喪,素性爽俠,不拘細(xì)事,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因他年紀(jì)又輕,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都誤認(rèn)作優(yōu)伶一類?!?/p>
也就是說,人家柳湘蓮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公子,可是,卻偏偏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很容易就把他誤認(rèn)作戲子。那時候,戲子的地位是很低的,把公子誤認(rèn)作戲子,是一種很大的侮辱。但是,很不幸:薛大公子就是這樣的人。
薛蟠對于柳湘蓮的認(rèn)識,小說是這樣寫的:“因其中有個柳湘蓮,薛蟠自上次會過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聽他最喜串戲,且都串的是生旦風(fēng)月戲文,不免錯會了意,誤認(rèn)他做了風(fēng)月子弟,正要與他相交,恨沒有個引進(jìn),這一天可巧遇見,樂得無可不可?!?/p>
也就是說,薛蟠把柳湘蓮誤認(rèn)作“風(fēng)月子弟”了。什么叫“風(fēng)月子弟”呀,比戲子還不堪呢,就是面首,就是男妓呀,你說,柳湘蓮這樣的大俠,能不怒嗎?
如果僅僅是心理這么想,也就算了,誰也不知道,自己意淫一下,但是這位呆霸王是想到就做,不經(jīng)大腦的主兒。
柳湘蓮要走,和賈寶玉才出來說了一會兒話,薛蟠就公然說道:“誰放小柳兒走了?”好一個“小柳兒”,我們知道,賈寶玉、蔣玉菡、秦鐘、馮紫英等人與柳湘蓮相交,是極為敬重的,是以兄弟相稱的。薛蟠一句“小柳兒”,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那就是,對柳湘蓮不是重情,而是重色。
更過分的是,當(dāng)我柳湘蓮說話時,薛蟠又以“利”來“誘色”:“你一去都沒了興頭了,好歹坐一坐,就算疼我了!憑你什么要緊的事,交給哥哥,只別忙。你有這個哥哥,你要做官發(fā)財都容易?!?/p>
這不僅是侮辱柳湘蓮世家公子的身份,而且是侮辱柳湘蓮的人格了,所以,柳湘蓮當(dāng)時的感覺是:“柳湘蓮聽了,火星亂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復(fù)思酒后揮拳,又礙著賴尚榮的臉面,只得忍了又忍。”以及“湘蓮見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好一個“愧”字,柳湘蓮為何而“愧”?
一為自己被薛蟠誤認(rèn)為“戲子”甚至“面首”,有辱家風(fēng)而愧;
二為自己與薛蟠這樣的人“為伍”而愧。
這個愧字一出,已經(jīng)把薛蟠對柳湘蓮的侮辱寫到了極致,也把柳湘蓮的屈辱和憤怒寫到了極致,所以,柳湘蓮當(dāng)時連打死薛蟠的心都有了。
第三,而與此相對的,是賈寶玉、柳湘蓮之間以及與秦鐘之間的兄弟朋友深情。書中有這樣一段:寶玉便拉了柳湘蓮到廳側(cè)書房坐下,問他:“這幾日可到秦鐘的墳上去了?”湘蓮道:“怎么不去?前兒我們幾個放鷹去,離他墳上還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雨水勤,恐怕他墳上站不住。我背著眾人走到那里去瞧了一瞧,略又動了一點子,回家來就便弄了幾百錢,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兩個人收拾好了?!睂氂裾f:“怪道呢。上月我們大觀園的池子里頭結(jié)了蓮蓬,我摘了十個,叫焙茗出去到墳上供他去?;貋砦乙矄査杀挥隂_壞了沒有?他說不但沒沖,更比上回新了些。我想著必是這幾個朋友新收拾了。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點兒做不得主,行動就有人知道,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的,能說不能行。雖然有錢,又不由我使。”柳湘蓮道:“這個事也用不著你操心,外頭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了。眼前十月初一日,我已經(jīng)打點下上墳的花銷。你知道,我一貧如洗,家里是沒的積聚的;縱有幾個錢來,隨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兒留下這一分,省的到了跟前扎煞手?!睂氂竦溃骸拔乙舱秊檫@個,要打發(fā)焙茗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蹤浪跡,沒個一定的去處?!绷嫔彽溃骸澳阋膊挥谜椅遥@個事也不過各盡其道。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游逛三年五載再回來?!睂氂衤犃?,忙問:“這是為何?”柳湘蓮冷笑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別過了?!睂氂竦溃骸昂萌菀讜?,晚上同散,豈不好?”湘蓮道:“那令姨表兄還是那樣,再坐著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寶玉想一想,說道:“既是這么樣,倒是回避他為是。只是你要果真遠(yuǎn)行,必須先告訴我一聲,千萬別悄悄的去了?!闭f著,便滴下淚來。柳湘蓮說道:“自然要辭你去,你只別和別人說就是了。”說著就站起來要走;又道:“你就進(jìn)去罷,不必送我?!?/p>
這一段,在這里寫,我想,不僅僅是表現(xiàn)賈寶玉、秦鐘和柳湘蓮的情誼,表現(xiàn)柳湘蓮的去向,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反襯出薛蟠對柳湘蓮的無賴行徑,為柳湘蓮?fù)创蜓醋鲣亯|,給原因。
很明顯了,賈寶玉和柳湘蓮一干朋友相交,重的是情,而薛蟠與柳湘蓮相交,重的卻是色。薛蟠無異于是在調(diào)戲柳湘蓮,你說,柳湘蓮為何不打薛蟠?
說是暴打,其實是針對薛蟠的體質(zhì)而言,因為柳湘蓮知道他是個不慣捱打的,只使了三分力氣。打壞了薛蟠的皮,卻并未取薛蟠性命,由此可見柳湘蓮在冷心冷面之余,更遵循了一種俠義處事的分寸與規(guī)矩。書里說柳湘蓮因此遠(yuǎn)走他鄉(xiāng),一來是不與強權(quán)硬碰硬,二來也是生性不愿意受拘束。實際上,從宴席上匆匆退下來后,柳湘蓮已經(jīng)告訴過寶玉,要出門去走走。到再次出場時,他與薛蟠的關(guān)系已全然改觀。
后來,薛蟠做生意做到了平安州地面,遇到一伙強盜已將東西劫去。就在這性命堪憂的危急時刻,不想柳湘蓮?fù)蝗怀霈F(xiàn),奮不顧身拔劍把賊人趕散,重新奪回了財務(wù),又救了薛蟠等人性命。薛蟠既知道柳湘蓮的厲害,更感謝柳湘蓮的救命之恩,調(diào)戲之話當(dāng)然不敢再提,兩人結(jié)拜了生死兄弟,相伴著一路進(jìn)京,從此是親兄弟一般。
都說不打不相識,但是對于薛蟠和柳湘蓮來說,貌似不是那么回事兒。薛蟠是個混蛋,但是不算傻,惹了這么猛的一個人,再加上人家救了自己的命,除了感激還有怕,更有想巴結(jié)的意思;而柳湘蓮,只要你薛蟠知道該尊重我,我就真心對你,至于生死兄弟,還是讓它一笑而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