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jīng)》的價值 《山海經(jīng)》對古典文化的影響
《山海經(jīng)》的價值:《山海經(jīng)》是一部記載我國先秦時期的百科全書式的巨著,其涉及面廣,記載了大量的神話傳說以及古人的地理觀,對后世影響十分巨大。
對歷史,民俗,科學(xué)等的作用。正如當(dāng)代著名歷史地理學(xué)家譚其驤先生指出的那樣:“《五藏山經(jīng)》在《山海經(jīng)》全書各部分中最為平實雅正,盡管免不了雜有一些傳聞、神話,基本上是一部反映當(dāng)時真實知識的地理書?!睋?jù)譚先生研究,《山經(jīng)》共寫了四百四十七座山,這些山中,見于漢晉以來記載,可以指系確切的約為一百四十座,占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其中對晉南、陜中、豫西地區(qū)記述得最詳細(xì)正確。
這應(yīng)該是研究我國古代地理的寶貴資料。而《山經(jīng)》在記述時,往往以山為綱,以首山敘起,依次敘山名、水名、道里、民族、風(fēng)俗、物產(chǎn)、藥物、祭祀、巫醫(yī)等,又是研究其他學(xué)科的寶貴材料。在《海經(jīng)》中,記載了一些諸如結(jié)胸民、羽民國、厭火國、貫胸國、不死民、反舌國、三首國、長臂國、三身國、一臂國、奇肱國、丈夫國、巫咸國、女子國、軒轅國、白民國、長股國、一目國、大人國、君子國、無腸國、夸父國、黑齒國、玄股國等奇異的國家和民族,雖然這些國家和民族并非真有,只存在于傳說中,但也有一定的地理學(xué)和民族學(xué)價值。
《山海經(jīng)》最重要的價值也許在于它保存了大量神話傳說,這些神話傳說除了我們大家都很熟悉的如夸父逐日、鯀、禹治水等之外,還有許多是人們不大熟悉的。如《海外北經(jīng)》中載:“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為澤溪。禹殺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樹五谷種。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為眾帝之臺。在昆侖之北,柔利之東。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臺。臺在其東。臺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沖南方?!?/p>
這個禹殺相柳的傳說充滿了神奇色彩,既可從文學(xué)或神話學(xué)的角度來研究,也可以從中看出共工、相柳、禹三人之間的關(guān)系,由此可見古代民族部落之間的斗爭。《山海經(jīng)》中大量存在的這些神話傳說,是今天我們研究原始宗教的難得材料。例如: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海外西經(jīng)》)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大荒西經(jīng)》)
在《山海經(jīng)》的神話中,不僅可以看到巫師的活動,也可以看到古代民族的信仰、崇拜等。在《山海經(jīng)》中,存在著大量的神奇動物的記載,這些動物主要是鳥、獸、龍、蛇之類,它們往往具有神奇的力量。這些動物很可能就是古人的圖騰崇拜。如上文所引的《海外西經(jīng)》中的文字。“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鄙呖赡芫褪俏紫虈膱D騰。研究中國古代的宗教信仰,《山海經(jīng)》是必不可少的參考資料。
《山海經(jīng)》中的神話傳說不僅僅是神話傳說,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它又是歷史。雖然由于濃厚的神話色彩,其真實性要大打折扣,但是,它們畢竟留下了歷史的影子。把幾條類似的材料加以比較,有時還是可以看到歷史的真實面貌的。例如上文所引《大荒北經(jīng)》中黃帝戰(zhàn)蚩尤的記載,剔除其神話色彩,我們可以從中看到一場古代部落之間的殘酷戰(zhàn)爭。又如《大荒西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中記載了一個黃帝的譜系:黃帝妻雷祖,生昌意。昌意降處若水,生韓流。韓流擢首、謹(jǐn)耳、人面、豕喙、麟身、渠股、豚止,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顓頊。(《海內(nèi)經(jīng)》)顓頊生老童,老童生重乃黎。帝令重獻(xiàn)上天,令黎邛(印)下地。下地是生噎,處于西極,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大荒西經(jīng)》)這個譜系具有傳奇色彩,具有神譜的性質(zhì),但是,它與《大戴禮記·帝系篇》、《史記·五帝本紀(jì)》、皇甫謐《帝王世紀(jì)》基本相同。
同時,《山海經(jīng)》又是一部科技史,它既記載了古代科學(xué)家們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也有他們的科學(xué)實踐活動,還反映了當(dāng)時的科學(xué)思想以及已經(jīng)達(dá)到的科學(xué)技術(shù)水平。例如,關(guān)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大荒海內(nèi)經(jīng)》載:“后稷是始播百谷”,“叔均是始作牛耕”?!洞蠡谋苯?jīng)》載:“叔均乃為田祖?!标P(guān)于手工業(yè),《大荒海內(nèi)經(jīng)》載:“義均是始為巧亻垂,是始作下民百巧?!标P(guān)于天文、歷法,《大荒海內(nèi)經(jīng)》載:“噎鳴生歲有十二?!薄洞蠡奈鹘?jīng)》載:“帝令重獻(xiàn)上天,令黎邛下地。下地是生噎處于西極,以行日月星辰之次?!敝T如此類的記載不勝枚舉。有一些自然現(xiàn)象的記載尤其珍貴,這在其他書中是看不到的,如《海外北經(jīng)》載:“鐘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暝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fēng)。身長千里。在無{上啟下月}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
現(xiàn)在,許多學(xué)者均認(rèn)為,《山海經(jīng)》在這里記載的是北極地帶半年為晝,半年為夜的極地現(xiàn)象,只不過是古人無法解釋這種現(xiàn)象,于是就用神話來解釋。這種記載無疑是寶貴的科學(xué)資料。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例如《大荒東經(jīng)》載:“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庇秩纭逗M鈻|經(jīng)》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边@兩條記載,有人認(rèn)為前者記載的是太陽黑子活動和北極的極地現(xiàn)象,后者記載的是極地附近的假日現(xiàn)象。此外,從《山海經(jīng)》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古人對大地的探測活動?!逗M鈻|經(jīng)》載:“帝命豎亥步自東極至于西極,五億十選(萬)九千八百步。豎亥右手把算,左手指青丘北?!薄吨猩浇?jīng)》說:“天地之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边@些記載,數(shù)字未必確實,但已反映出中國古人的探測活動??偠灾渡胶=?jīng)》是一部充滿著神奇色彩的著作,內(nèi)容無奇不有,無所不包,蘊藏著豐富的地理學(xué)、神話學(xué)、民俗學(xué)、科學(xué)史、醫(yī)學(xué)等學(xué)科的寶貴資料,細(xì)心鉆研,深入探討,就不愁沒有新發(fā)現(xiàn)。
對文學(xué)的影響:
神話乃文學(xué)之母。神話與文學(xué)的關(guān)系,就像《山海經(jīng)》神話中所見的盤古與日月江海的關(guān)系。神話說盤古死后,頭化為四岳,眼睛化為日月,脂膏化為江海,毛發(fā)化為草木。盤古雖死,而日月江海、人間萬物……都有盤古的影子。神話轉(zhuǎn)換為其它文學(xué)形式以后,雖然往往消失了它本身的神話意義,神話卻在做為文學(xué)中藝術(shù)性的沖擊力量而活躍起來。(語見王著《神話與小說》)例如:先秦文學(xué)的南北兩大代表:《詩經(jīng)》與《楚辭》,都有古神話的痕跡,尤其是《楚辭》,保存極大量的古神話。《老子》、《莊子》、《準(zhǔn)南子》的道家思想也大量吸取古代神話而加以哲理化?!蹲髠鳌?、《史記》、《尚書》,則是吸取神話而加以歷史化。
《山海經(jīng)》是古代口傳文學(xué)的成文紀(jì)錄,保留中國古神話最多的一部書,影響后世文學(xué)非常巨大。例:夸父的神話故事見載于《山海經(jīng)》,而《準(zhǔn)南子》與《列子》書中也都有記載,皆據(jù)《山海經(jīng)》而寫就的。其后的《神異經(jīng)》里那位在東南大荒的巨人樸父,由夸父、博父、樸父的音義來看,此樸父疑亦夸父演化而成的巨人。又據(jù)茅盾《中國神話研究ABC》所說:《列子?湯問篇》愚公移山的故事,是由夸父逐日神話演變而成,據(jù)「帝命氏二子負(fù)山」來看,夸娥極有可能是夸父演化來的。<中山經(jīng)>姑媱之山的瑤草,是未出嫁而早死的帝女精魂化成的,演化為《莊子》里藐姑射山的綽約神女寓言。其后再化為宋玉<高唐賦>的巫山神女朝云。再化而為杜光庭《仙錄書》中的西王母第二十三女瑤姬,再化而為曹雪芹《紅樓夢》里的絳珠仙草林黛玉?!渡胶=?jīng)》中北海海神變?yōu)轱L(fēng)神的禺強(qiáng)即是《莊子》寓言的鯤鵬之變的根源?!肚f子?應(yīng)帝篇》“倏忽為渾沌鑿七竅”則是來自<北山經(jīng)>渾沌無面目的天山神靈。莊周夢蝴蝶的寓言則是《山海經(jīng)》變化神話的靈感。屈原<天問>、<招魂>、<九歌>、<離騷>與《山海經(jīng)》的神話故事多所雷同。
陶淵明的<讀山海經(jīng)詩>是句句源自于《山海經(jīng)》。浪漫詩人李白具游仙思想的名篇:<夢游天姥吟留別>、<蜀道難>、<梁甫吟>、<北風(fēng)行>,甚至<清平調(diào)>……皆源于《山海經(jīng)》神話。李賀詩對《山海經(jīng)》神話亦多所運用。李商隱更是大量運用《山海經(jīng)》神話象征、隱喻的個中翹楚。魏晉以降的小說:王寶的《搜神記》所志之怪,幾乎是《山海經(jīng)》神話的脫胎。唐傳奇如《柳毅傳》脫胎于《山海經(jīng)》陵魚(人魚)的演化。宋名詩人蘇東坡<潮州韓文公廟碑>中的祀歌:「騎龍白云鄉(xiāng)、織錦裳的天孫、謳吟下招的巫陽」,都是直接源于<海內(nèi)西經(jīng)>的。
元劇《竇娥冤》、明小說《封神演義》、清蒲松齡的《聊齋志異》,莫不是《山海經(jīng)》變化神話的一脈相承。
明吳承恩《西游記》孫悟空、豬八戒……等人、神、獸雜揉的形性是《山海經(jīng)》變化神話的運用。李汝珍《鏡花緣》的奇聞異事、四十一個神話國……則是海內(nèi)外經(jīng)遠(yuǎn)人異國的改寫。例:女兒國、毛臉國分別是《山海經(jīng)》的女子國、毛民國……
近代戲?。骸杜@煽椗?、《白蛇傳》、《嫦娥奔月》……莫不取材脫胎于《山海經(jīng)》神話。
古詩詞、小說、戲曲……泛取《山海經(jīng)》神話題材者所在都是,舉不勝舉?,F(xiàn)代詩文也不乏以《山海經(jīng)》神話入詩者:楊牧、余光中、郭沬若、覃子豪、吳瀛濤……在詩中,神話往往成為諷喻性的解說主題。
總之,《山海經(jīng)》神話塑造了不少文學(xué)母題,神話與文學(xué)幾乎是一體的兩面,是象征的、想象的、樸野的、是敘事描繪的、是情感的、是富于生命力……的文學(xué)形式?!渡胶=?jīng)》的古神話,比之于西洋神話,是嫌零碎、簡陋。然而雖不是琳瑯瑰奇的篇章,但仔細(xì)探究,竟是一塊一塊的璞玉美石,可譽為“中國文學(xué)的寶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