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朝高拱的失敗 看明朝派系斗爭的殺人不見血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明世宗朱厚熜駕崩的時候,大明王朝的狀況,已經(jīng)到了糟糕透頂?shù)牡夭?。以至于傳統(tǒng)小弟朝鮮國王,接到喪訊后第一反應(yīng)竟不是沉痛哀悼,而是諄諄囑咐奔喪的朝鮮使臣:這次大明很可能要出大亂子,你去了要小心。
不怪朝鮮小弟暗自嘀咕,只怪大明朝此時一塌糊涂。
就說朱厚熜去世前后的一些事,南方的廣東和江西,都有民間暴亂,有些地區(qū)的動亂,甚至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十年。但朝廷卻連平叛的錢都拿不出來。北方的韃靼依舊肆虐侵擾,邊關(guān)戰(zhàn)火不斷,年年不消停,朝廷的儲備,更是捉襟見肘,比如太倉的糧草儲備,最窘迫的時候,竟然只足夠支持一個月。
作為內(nèi)閣首輔,百官之首,老臣徐階盡心竭力,確保了皇位順利交接,然后主持朝局,廢除嘉靖年間各種弊政,為期間諸多獲罪的大臣平反昭雪,穩(wěn)定人心,減免各地的賦稅。里里外外,操碎了心。
但徐階的毛病,也很突出。他雖然精通權(quán)謀,但干起國家大事來,卻是小心謹慎,主要的政績,基本就是糾正嘉靖年間的弊端,大多是撥亂反正。雖說做的不錯,但這時明朝的問題,卻不是撥亂反正就能解決的。
朱厚熜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除了由于各種弊政因素外,好些麻煩,卻也是新形勢遇到新問題:這時明朝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思想也更加自由開放,傳統(tǒng)道德觀念受到強烈沖擊,官風民風也深受影響,而在經(jīng)濟方面,商品經(jīng)濟發(fā)達,土地兼并嚴重,民間一片繁榮,政府稅收卻銳減,而長期的官風腐化,也鬧得政府效率低下。大明帝國的上層建筑,早已經(jīng)是百孔千瘡,而徐階的辦法,還是到處補窟窿,雖說里外忙活,卻也越發(fā)補不過來。
而且徐階自己的毛病,也非常突出,他是松江人,當?shù)厣唐方?jīng)濟日益發(fā)達,且從事紡織生意,大搞土地兼并的,以勢豪大戶居首,徐階自己家,就是其中勢力最大的。這么個背景,指望他能大刀闊斧,實在有點難。
就在這樣的情景下,另一個鐵腕強人,開始大展拳腳:高拱登上歷史舞臺。
明世宗朱厚熜
一:孤傲俊才,皇子依賴
高拱祖籍山西,先祖遷到河南新鄭。而比起明朝諸多名臣的寒微出身來,高拱的家庭條件,著實好得很。
高拱的家庭,是名符其實的官宦世家,祖父和父親都曾為官。他自己的天資也好,讀書識字都極早,自幼就被贊譽為神童。十七歲就考取了舉人,而且還是鄉(xiāng)試第一名。雖說之后科舉不順,連續(xù)幾次都遭受挫折,直到三十歲那年才考取進士,但因為科舉成績好,如愿做了庶吉士,先進了翰林院,三十九歲那年,又得到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任命:成為裕王朱載垕的講官,也就是大明帝國未來繼承人的老師。
明穆宗朱載垕
這樣好的家庭條件,外加好學(xué)問,還有一直得意的仕途。這樣的人生,想不得意都不行。事實正如此,高拱性格的最大特點,就是太過得意,同僚面前,更從來都是一副孤傲樣,自以為天下第一,誰也不放在眼里。
按說這樣的脾氣,上司面前極難混。但高拱有頭腦,特別是做了朱載垕的老師后,同僚面前,是一派傲氣,但朱載垕面前,卻完美收斂,傲氣變成了自信的傲骨。這樣一來,反而和朱載垕互補起來:朱載垕雖說是皇子,但常年不受父親待見,嘉靖皇帝性格猜忌,有時候?qū)鹤右蔡岱?,日久天長,朱載垕的心理,也變得極沒有安全感,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緊張得不行。
而高拱的到來,卻恰好令朱載垕心安。高拱行事穩(wěn)重,判斷事務(wù)更極為自信,尤其難得的是,他對朱載垕忠誠無比,大事小情不但賣力效勞,更極力寬慰。時間久了,不但被朱載垕極力倚重,甚至成了精神依托。后來高拱升任國子監(jiān)祭酒,暫時離開了裕王府,但遇到疑難事務(wù),朱載垕還是會寫信詢問,彼此間的感情,從那時起就深厚。
高拱嶄露頭角的時候,正是嘉靖年間黨爭最激烈的時期,首輔嚴嵩權(quán)勢滔天,次輔徐階暗中蓄力,倆人都不好惹,夾在中間的官員,如果不想惹事,就得夾起尾巴做人。
但高拱的表現(xiàn),卻實在高調(diào),嚴嵩面前,從來都不買賬。甚至有次聊天,還故意引用韓愈的詩詞,當面諷刺嚴嵩的囂張跋扈。這要擱在別人身上,怕早被嚴嵩惡治了。但嚴嵩深知此人不好惹,不但沒發(fā)火,反而滿臉賠笑,一心套近乎。
而徐階面前,高拱也極其強勢。老謀深算的徐階,早注意到這個政治新星,也一心著力拉攏。甚至有次高拱外出主持科舉考試,出題卻不慎犯錯,差點被嘉靖皇帝辦罪,還是徐階好說歹說,才給高拱脫了干系。
嚴嵩和徐階倆位大佬,之所以如此善待高調(diào)的高拱,說到底,還是因為此人的背景:堂堂裕王的老師,別看眼下不發(fā)達,將來裕王登基,必然獲得重用,搞不好關(guān)系就麻煩了。
而對這里面的學(xué)問,高拱也知道,所以嚴嵩得勢的時候,他擺譜不搭理,后來徐階得勢,甚至主動推薦他進入內(nèi)閣,他照單全收,但成了閣臣后,對于徐階的示好,不但依然不搭理,反而迫不及待,拉攏同是新閣臣的郭仆,串通一氣和徐階對著干,倆人間的爭斗,從嘉靖年間晚期就開始,直把徐階氣的夠嗆。
經(jīng)過這幾件事之后,高拱的形象,也在群臣中豎立起來,一個囂張跋扈,誰的賬都不買的狠角色。
但即使那時候起,高拱的囂張,卻時常在一位后輩同事面前收斂:張居正。
一代明相張居正
作為后來萬歷時代獨掌朝綱的大改革家,這時候的張居正,還只是個小角色。高拱認識張居正的時候,是在國子監(jiān)祭酒任上,那時的張居正,還是他的副手,但倆人合作久了,高拱就暗自詫異:這個年輕人不單學(xué)問好,實干能力更強,是個有前途的人物。
而后倆人工作關(guān)系更進了一步,張居正在老師徐階的關(guān)照下,也得到了高拱當年的機會,做了裕王的講官,同樣也成功抓住了機會,深得裕王的信任。他與高拱的關(guān)系,也更近了一步,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事實證明,高拱不是見誰都狂,反而是真心服有本事的人,按照他自己的話說,滿朝文武,他唯一看在眼里的,只有張居正。
而對張居正來說,這微妙關(guān)系,卻著實為難:一邊是老師徐階,一邊是好友高拱,從嘉靖晚期開始,倆人就在內(nèi)閣里掐,一直掐到嘉靖皇帝駕崩,昔日的裕王變成了隆慶皇帝朱載垕,卻還是不消停。
而且和政治強人朱厚熜不同,隆慶皇帝朱載垕,是個性格異常低調(diào)淡泊的人物,執(zhí)政最大的追求,就是垂拱而治,國家大事,基本都對大臣放手。
所以自從他登基后,凡事基本都是點頭,決策都是大臣來,他這一放手,朝廷上吵得更兇了,每次朝會,都是吐沫亂飛,但對這熱火朝天的局面,朱載垕的反應(yīng),也出名的淡定,甚至大臣吵鬧半天,他就和沒事人似的發(fā)呆,就當啥都沒聽見。
但畢竟此時朝中人才云集,朱載垕這一做法,倒比瞎指揮強,于是登基之后,一些正確的決策,也得到貫徹執(zhí)行。尤其影響深遠的,就是隆慶元年(1567年)的隆慶開關(guān)事件:當時雖然倭寇平定,但是海禁問題依然沒解決,不開放海禁,東南肯定還要出事,但開放海禁,就是違背祖制,大逆不道,這咋辦?
平日不說話的朱載垕,這次做了個聰明的選擇:依照福建巡撫涂則民的奏議,做了個小小的制度修正:海禁的祖制,表面上不動。但是在福建月港,卻開放一個通商口岸,準許沿海商民從這里出發(fā),出海做生意。此舉的影響出乎意料的深遠:大批的中國商人走出國門,拓展海外市場,大明朝的商品出口量,更是直線激增,沿海商品經(jīng)濟更像打了強心針似的,從此迅猛發(fā)展,最直接的影響,自然是財政收入,月港當?shù)孛磕甓际杖氪蠊P關(guān)稅,還得了一個綽號:天子?xùn)|南銀庫。
而對于新君朱載垕而言,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小試牛刀而已。緊接著對他最大麻煩,就是老師高拱與老臣徐階之間的掐架。
徐階
二:徐階高拱對對碰
進入隆慶朝以后,徐階和高拱之間的爭斗,也更加白熱化。
要說倆人之間的爭斗,也不止是爭首輔這么簡單,更大的分歧,還在二人的治國理念。
徐階是陽明心學(xué)信徒,早年師從于陽明心學(xué)右派的代表人物聶豹,后來的行政手段,也深受其影響。不但行政上講求穩(wěn)定與小修小補,還特別熱衷于講學(xué)活動。而且還親自主持各種陽明心學(xué)推廣講學(xué),熱情極其高漲。
按說單純宣傳學(xué)問,也不算壞事,但徐階此時的身份,并不是學(xué)者,而是內(nèi)閣首輔,他這樣一帶頭,明朝上下講學(xué)成風,官員們熱衷此道,學(xué)術(shù)討論鬧得熱烈,卻沒人干實際工作。這就應(yīng)了一句老話:過猶不及。
徐階的這番行為,不但高拱覺得過分,就連徐階的弟子張居正,也覺得過分,從思想主張說,高拱和張居正,都深受明朝實學(xué)風氣影響,做事講求實際和效率,反對務(wù)虛空談。特別是隨著徐階年齡增大,官樣文章越來越多,也令高拱越發(fā)不滿。
而倆人之間的直接沖突,從嘉靖晚期就開始了,當時徐階的心腹同鄉(xiāng),吏科給事中胡應(yīng)嘉,上奏彈劾高拱大罪,甚至暗示說高拱有不軌之心。幸虧當時嘉靖皇帝已經(jīng)病糊涂了,否則足夠高拱倒霉。
這筆舊賬,高拱還沒來得及算,隆慶元年(1567年),胡應(yīng)嘉又出手了,這次又彈劾了高拱的親信,吏部尚書楊博,這下高拱更火冒三丈,然后就犯了糊涂,竟然大手一揮,將胡應(yīng)嘉革職了。
沒想到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這次胡應(yīng)嘉敢于出頭,其實是有準備的。他彈劾楊博的事由,是是年京查中,楊博惡整御史言官。高拱這一發(fā)飆,就等于和全天下的言官為敵。這下后果來了:言官們?nèi)浩鸸ブ?,前仆后繼罵高拱,一來二去,高拱難以招架,只得自己上書辭職。
等著高拱黯然回家,他才回過味這事來,其實從始至終,都是被冷眼旁觀的徐階算計了:先是用胡應(yīng)嘉來挑釁,然后吸引高拱報復(fù),一報復(fù)就上鉤,被言官們?nèi)簹?,最終黯然去職。徐階老小子,夠狠。
當然高拱這般狀況,其實也和此時明朝的形勢息息相關(guān):高拱和徐階二人,在治國問題上分歧嚴重,但此時新君登基,百廢待興,高拱所期待的大刀闊斧改革,此時還完全不是時候,徐階的小修小補,卻作用重要。因此,哪怕千般委屈,也只好犧牲高拱了。
而且?guī)啄甑亩窢幾C明,在徐階面前,高拱的手段還是太低級,幾乎每次面對面的交鋒,差不多都是下風,徐階一把年紀,老謀深算,面子上從不吃虧,每次高拱刻意挑釁,最后都能被他重拳回擊,就沒幾次贏過。
但聰明過頭的徐階,這次卻犯了糊涂,高拱這事,辦的太過了:朱載垕對高拱的感情,那是群臣都知道,就是一萬個徐階,在朱載垕心里,怕也比不過一個高拱,要是倆下能夠共處,那還算好點,現(xiàn)在啥事沒怎么干,先把人趕走了,這還了得。
于是高拱走后,滿以為日子舒坦的徐階,卻發(fā)現(xiàn),這工作還是越發(fā)難干。雖說內(nèi)閣里基本換成自己人,連得意門生張居正都成了閣臣,但皇帝對他的信任,卻是與日俱減,而且朱載垕和父親不同,對宦官非常倚重。君臣之間矛盾也越發(fā)增多。鬧了幾次后,徐階卻突然嘗到了高拱的滋味:被御史們彈劾攻擊,眼看工作干不動,名聲也快保不住,徐階也明白了,這是朱載垕不想讓自己干了。于是趕緊上奏請求退休,也不出所料,立刻被批準。
徐階去職后,隆慶三年(1569年)十二月,在家閑住三年的高拱,終于再次得到任命,回任內(nèi)閣大學(xué)士。聞訊的高拱不顧天氣寒冷,立刻決定啟程,而京城卻立刻炸了鍋:當年罵過高拱的諸多言官們,竟然嚇得紛紛請求調(diào)動,其中罵高拱罵得最厲害的歐陽一敬,居然憂懼交加,一命嗚呼:都知道這人脾氣大,報復(fù)起來怎么得了。
而這個時刻,高拱卻體現(xiàn)出了一個政治家的大度:主動派門生傳話,希望言官們以國家大事為重,并保證不會計較私人恩怨。而對老對頭徐階的報復(fù),卻更有學(xué)問:徐階退休回家沒多久,昔日的直臣海瑞做了應(yīng)天巡撫,在當?shù)赝菩袕娏Ω母?,并查到了徐階家人侵占土地的罪證。這下可鬧大了,徐階被逼退田不說,倆個兒子更給抓了充軍,眨眼之間,處境極度悲慘。
為求自救,徐階也能屈能伸,一面通過學(xué)生張居正,在內(nèi)閣給高拱施壓,警告高拱做的不要太過分。一面言辭懇切,給高拱寫了一封道歉信。這樣雙管齊下,高拱面子滿足,也就抬了手,不再追究徐階的責任。這以后的徐階,在家鄉(xiāng)著書立說,安度晚年,萬歷十一年(1583年)過世,總算善終。以這事說,高拱確有政治家的胸襟。
三:慧眼識才開新政
而在了斷了與徐階的恩怨后,高拱也開始在國事上大展宏圖。在執(zhí)政方略上,比起當年徐階的修補來,他卻是反其道,雖說沒有像張居正那樣喊出改革口號,但具體施政,卻是一脈相承。
而其中高拱眼光最精準,且動作最大的,就是吏治的整頓。
嘉靖年間起,明朝官場貪腐成風
在這個問題上,高拱有獨特手段,首先是嚴抓考核關(guān)。吏部的考核制度更完善,每個官員每個月的情況都要匯總,年終統(tǒng)一考核,不合格的就要嚴辦。另外官員選拔,也改了規(guī)矩,鼓勵大批非進士身份的官員入仕提拔,但同樣的,如地方官等職務(wù),則交給年富力強的官員。而鹽政,馬政等以往被人輕視的職務(wù),也格外重視,著力提高相關(guān)職務(wù)的待遇,并選拔干才。
在高拱的這番動作下,明朝的吏治考核狀況,一下大為扭轉(zhuǎn),官場效率也提速。而比起這些改革來,高拱判定官員的眼光,更是極其卓越,這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是幾位封疆大吏的選派。
最著名的人物,當屬主持平定西南叛亂的名臣殷正茂。此人精通軍務(wù),是明朝的封疆干才,但最大的毛病,就是貪污腐敗,以至于雖然朝廷知道其才能,卻輕易不敢信用。但高拱不管,眼看廣西韋銀豹叛亂越演越烈,便堅持選擇殷正茂前往平叛,而且還特意發(fā)話:殷正茂要多少錢軍費,就給他多少錢,不用查賬,只要他能平叛,就不怕他貪。關(guān)于這條,當時的老搭檔張居正也不明白,結(jié)果高拱解釋說:我讓他貪,但他能辦了事,如果找個廉潔的,但是事情辦不了,豈不是花冤枉錢?
高拱用人,一向都是這個特點,用人用其長。而他更加卓越的抉擇,便是著名的隆慶和議。
隆慶和議,發(fā)生在隆慶四年(1570年)十月。當時一直侵擾明朝邊關(guān)的蒙古土默特部,卻爆發(fā)了大內(nèi)訌:可汗俺答的孫子把漢那吉,竟然公開向明朝投誠。論原因,卻是因為婚姻糾紛:把漢那吉眼看就要結(jié)婚,新娘便是著名的三娘子,誰知祖父俺答也對新娘子動了心,干脆搶先一步,自己先和這位美麗新娘成親了。
這下把漢那吉怒了,一跺腳投奔了明朝,但接著麻煩也來了,俺答立刻帶著大兵跟來,在宣大邊境晃蕩,嚷嚷要明朝交人。
老謀深算的高拱,這次卻看出來破綻:俺答表面囂張,其實外強中干,極怕明朝一怒之下,將孫子殺掉。因此高拱因勢利導(dǎo),命人與俺答談判,倆家很快達成協(xié)議,把漢那吉受封了官職,被明朝放回,還賜予了大筆禮物。雙方的關(guān)系,一下子緩和下來了。
緊接著趁熱打鐵,雙方又開始商討通貢互市問題,這是俺答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無奈長期以來,明朝不搭理,以至于邊關(guān)戰(zhàn)爭不斷。
而對于這事,高拱也一直有主張,自從他執(zhí)掌內(nèi)閣后,就著力發(fā)展軍備邊防,不但馬芳等名將多次立功,讓俺答嘗到戰(zhàn)敗的滋味,而且此人做事極細,就連邊境的州縣,也都換了精明強干的官員,且提高了相關(guān)待遇,因此邊關(guān)穩(wěn)固,逼得俺答早就想認輸,把漢那吉事件,不過是就坡下驢。
這樣一來,協(xié)議很快達成,但是這事在明朝,還是遭到了很大阻力,好些重臣也反對,甚至為此還搞了個投票行動,結(jié)果竟然是票數(shù)相等。關(guān)鍵時刻,隆慶皇帝朱載垕,再次體現(xiàn)了一個政治家的擔當:做主拍板同意。
隆慶五年(1571年)三月,著名的隆慶和議正式達成:明朝封俺答為順義王,其兄弟親戚甚至部下,也都相繼封了官職。雙方更開放貿(mào)易互市,從此以后,北方漢蒙兩族之間的貿(mào)易蓬勃發(fā)展,宣大一線,這原本燃燒了一個世紀的戰(zhàn)火,從此也徹底熄滅,之后六十多年里,雙方再未爆發(fā)戰(zhàn)爭。
除了邊境戰(zhàn)事外,在大規(guī)模整修黃河上,高拱也有建樹,大膽提拔了司法官員出身的潘季馴,主持了大規(guī)模的黃河修治工作。幾項政績下來,成就著實斐然。
而業(yè)績不錯的高拱,也開始飄飄然了,他本來就是個傲氣沖天的角色,這下更是專橫無比。尤其是他這人還有一大毛?。杭逼?。工作交代下去,定期就要干完,干不完就要追責,一點不順心,就逮住同僚罵個沒完。日久天長,越發(fā)招厭。
這樣一來,內(nèi)閣里的幾位老同事,也都一個個受不了他。像陳以勤,李春芳幾位,本來都是和高拱一起為朱載垕講學(xué)的老同事,關(guān)系一直不錯,這下紛紛反目。特別是李春芳,掛名的首輔,出名的好脾氣,都受不了高拱的跋扈,主動打報告辭官。更雷的是殷士儋,實在受不了高拱的欺負,竟然在內(nèi)閣里揮拳毆打高拱,演出了明朝內(nèi)閣歷史上一場活劇。
結(jié)果一通鬧將下來,高拱有了首輔的名分,內(nèi)閣的成員,往日的舊友,竟然就只剩下了張居正。到了隆慶六年,高拱權(quán)力更盛,上有皇帝信任,身邊門生簇擁,權(quán)力如日中天。
而一向與高拱親密合作的張居正,長期以來,都是扮演小弟角色,但高拱得寸進尺,越發(fā)囂張,眼看老同事都給排擠得差不多,張居正也著慌,心里也打開了算盤:等著他轟走我,不如我轟走他。
但高拱此時實力太大,不管拼哪方面,張居正都不是對手。但張居正有辦法:拉外援。
張居正的外援對象,就是宦官集團的二號頭目:東廠提督太監(jiān)馮保。
說起馮保和高拱的恩怨,說來也是高拱自找,深得朱載垕信任的高拱,不但抓住了內(nèi)閣大權(quán),甚至手還伸進了司禮監(jiān),連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人選,都由他來操控。
而在這事上,高拱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就得找沒本事,容易控制的。于是先是陳洪,又是孟春,一個是管日用品出身,一個是做飯出身,全是擺設(shè)。
但馮保就慘了,此人能力出眾,既能管特務(wù),文化水平又高,還精通書畫收藏,外加一肚子心眼,實在不是個善茬。因此高拱百般堤防,拼命壓制,終于把馮保壓制怒了,和張居正一拍即合。
四:孤傲強人慘算計
就在倆人順利勾結(jié)后,隆慶皇帝朱載垕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他雖然才三十六歲,而且國家大事很有主意,無奈自幼體弱多病,登基后又做甩手掌柜,成日沉溺玩樂,結(jié)果身體早早垮掉。隆慶六年(1572年)五月,朱載垕去世,廟號明穆宗。八歲的小太子朱翊君即位,次年改年號為萬歷。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神宗萬歷皇帝。
在人生的最后時刻,朱載垕對于高拱,還是寄托了厚望,當眾對高拱說,國家大事,還需要您多多操勞啊。高拱也放了心,以顧命大臣自居。孰料一宣讀遺詔,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竟然宣稱國家大事,由內(nèi)閣和司禮監(jiān)共同商量。這下高拱傻了,大明的祖制不給破了嗎?緊接著一顆炸彈又扔過來: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也換人了——馮保。
這下高拱明白了,背后一定有鬼,但經(jīng)過這么多次政治斗爭勝利,他這次信心也很足,覺得不過是馮保背后小動作,很容易對付。結(jié)果高拱很快發(fā)動了攻擊:不但親自上書揭發(fā)馮保奸詐,更發(fā)動門下門生寫奏折彈劾。按照高拱的算計:小皇帝歲數(shù)小,這么一嚇唬,必然拿馮保開刀。
但沒有想到,張居正早和馮保勾結(jié),高拱的這番算計,先由張居正告訴了馮保,接著倆人火速行動,跑到萬歷皇帝母子處搬弄是非,尤其是高拱私下說話不注意,一句“八歲孩童,如何治天下”,被馮保添油加醋,變成了“ 十歲孩童,如何做天子”。一句話說錯,后果很嚴重,外加馮保動用特務(wù)機關(guān),硬給高拱安插個迎立外藩的罪名,這下高拱沒救了。次日一早,圣旨就下來了:高拱擅權(quán)無君,逐回鄉(xiāng)里。
這樣一個突然襲擊,著實出乎高拱預(yù)料,他自己聞訊后臉色蒼白,險些沒給栽倒。算計了高拱的張居正,倒是好人做到底,還給高拱申請了公費的馬車,護送高拱回家鄉(xiāng)。但整個過程對于高拱來說,卻是個奇恥大辱。他與張居正的往昔同僚情誼,就此徹底決裂。
黯然回家的高拱,過了幾年孤獨凄涼的生活。萬歷六年(1578年)病故于家。在此期間,馮保還曾羅織罪名,污蔑高拱謀反,差點將其逮回京城問罪。幸虧一干同僚拼命營救,這才逃過一劫。一直到萬歷皇帝親政后,下詔書稱高拱“擔當受降,北擄稱臣,功不可泯”,賜太師爵位,謚號文襄。這位親手開啟隆萬改革,為明王朝煥發(fā)第二春的政治家,名譽終于徹底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