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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漢名臣楊震 對腐敗集團的“亮劍”的清官

        2016-07-22 18:58:18  來源:360常識網(wǎng)   熱度:
        導(dǎo)語:東漢楊震,一個清官對腐敗集團的“亮劍” 戰(zhàn)爭片里的李云龍說:一個真正的劍客,面對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雖然明知不敵,但也要勇敢的亮

        東漢楊震,一個清官對腐敗集團的“亮劍”

        戰(zhàn)爭片里的李云龍說:一個真正的劍客,面對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雖然明知不敵,但也要勇敢的亮劍,亮劍精神就是我們的軍魂,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當官不是打仗,但官場從來是戰(zhàn)場,戰(zhàn)場拼刺刀打槍炮。官場斗權(quán)勢搏心計。沒有硝煙,卻陰謀陽謀彌漫,宦海沉浮間,明槍暗箭,躲躲防防,伴君伴虎,跌跌撞撞。溝溝坎坎一路熬過來,怎一個如履薄冰了得。這樣的戰(zhàn)場上,保命難,打贏難,全身而退尚且難。想“亮劍”,尤其難上加難,所謂“劍鋒所指,所向披靡”,貌似癡人說夢。

        卻有一個人做到了,他不是劍客,卻有“軍魂”,他錯過了“中興盛世”,卻親歷了世風(fēng)日下,他未遇明主,卻穿夠了“小鞋?!钡珳啙釠坝康幕潞0盗鳎ゲ粍铀膱杂怖饨?,沉重窒息的官威權(quán)勢,壓不垮他的錚錚風(fēng)骨。陷阱黑槍交織的一路仕途上,無論是淫威蔽日的權(quán)貴,機關(guān)算盡的小人,盤根錯節(jié)的“貪腐同盟”,荒唐無能的昏君,他強硬以對,永無妥協(xié),一次次勇敢的“亮劍”。他“難上加難”的人生,是劈開沉沉黑暗的閃電。

        他今天已為人陌生,陌生到某大學(xué)歷史系研究生招生考試上,有考生竟把他的名字混淆成科學(xué)家楊振寧。但兩千年風(fēng)云變幻里,魏征繪制他的畫像自省,包拯三次赴他的故居拜祭,文天祥以他的名言怒斥漢奸,海瑞在獄中讀他的傳記讀到淚如雨下?;钪乃恰罢嬲膭汀保磺粨系腻P臣。身后的他是一塊碑,賢者激奮,奸者顫栗的豐碑。

        拭去歲月的蒙塵,現(xiàn)出豐碑上的名字:楊震,字伯起,陜西華陰縣水峪村人,東漢名臣。

        劍客“亮劍”前,總要先“修煉”,唐人賈島說“十年磨一劍”,楊震更長,從少年“磨”到五十歲。

        武俠小說里混成劍客的,大多是些有來頭的苦孩子,說來頭,不是這家宗師的嫡傳,就是那家大俠的遺腹子。邪乎點的還能拜個魔頭當干爹。人生卻是一個比一個苦命:昨天剛遭完血海深仇,今天又不知被哪家追殺,明天說不定還要中個天下奇毒。外帶點生離死別,落難,跳懸崖,東躲西藏,啥罪都得遭一遍,不熬個幾十萬字,休想修成正果。

        身為官場上的“劍客”,楊震也是個有來頭的苦孩子。

        楊震生于東漢永平三年(公元60年),他的家族“弘農(nóng)楊氏”,在漢朝來頭頗大:八世祖楊喜是西漢開國功臣,被劉邦封為“赤泉侯”,高祖楊敞官至丞相,因擁立漢宣帝有功,被封爵“安平侯”。但到楊震這一代就“苦命”了:楊家從西漢末期開始破落,楊震祖父楊譚和父親楊寶,皆是不曾為官的教書匠。楊震后來說他祖父兩代“甘守貧寒”,可見日子艱辛。而到楊震童年時(具體年歲不可考)又更雪上加霜:楊震父親楊寶撇下孤兒寡母三口(楊震和弟弟楊譚),英年早逝了。

        苦孩子早當家,楊震也不例外,小小年紀挑起家庭生活重擔:種地打糧挑水劈柴,奉養(yǎng)母親照料弟弟,還開了幾畝荒地種草藥,以換錢貼補家用。里里外外拼命勞動。能干同樣也能吃。據(jù)說學(xué)蒸饅頭的時候,一邊看火一邊吃,還沒蒸熟一籠饅頭就吃光了??煽吹侥赣H和弟弟因此挨餓,直把楊震腸子悔青,當場竟用手摳嗓子眼,吐的連苦膽水都出來了,從此再不偷吃。這則故事系陜西當?shù)孛耖g傳說,真實性不可考。但少年時的楊震含辛茹苦,有口糧食的先想著母親弟弟,自己經(jīng)常落得饑腸轆轆,卻是實情。《續(xù)漢書》上說他“奉母教弟,鄉(xiāng)里稱孝。”放在今天,也是自強不息的典型。

        但這樣的家庭條件,又沒有義務(wù)教育,讀書貌似不易。可楊震的教育環(huán)境卻還好:他的父親楊寶是一方名儒,在世時對楊震的功課抓的緊。后雖遭父喪,但母親粗通文墨且深明大義,不但接過了小楊震的教育任務(wù),更時常以祖先的豐功偉績訓(xùn)導(dǎo)他,要他時刻牢記光耀門庭,因此楊震也“少有大志”。楊震本人的天賦也好的很,讀書過目不忘且悟性極高,時常能舉一反三。學(xué)習(xí)的自覺性也強,他家村子后面是山,翻過山道有山谷叫“翎峪”,是楊震每天讀書的地方??v是勞作辛苦,學(xué)業(yè)卻從未間斷,《后漢書》對他“敏而好學(xué)”的評價,是他幾年如一日,翻山越嶺踩出來的。

        這段艱辛的童年,對楊震一生都有重要的影響:家窮,就要艱苦奮斗,身為長子,更要承擔責任。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你要咬牙挺過去。挨過餓,也就知道別人挨餓的滋味。草民百姓的冷暖辛酸,小小年紀就以盡嘗。可以想象,他后來在官場上的心憂黎民,堅韌頑強,敢于擔當,皆是來自于此。更重要的是,無論生活發(fā)生怎樣的變故,父母始終要求他要“有大志”。所以,在他以后的日子里,無論人生遭受怎樣的打擊,他始終沒有拋棄一樣?xùn)|西---理想。

        當然,如果那則吃饅頭的傳說是真的,那么從此時開始,楊震也一定明白了他人生里另一個重要的道理:不該你吃的,不能吃,不該你拿的,更不能拿。

        可理想不能當飯吃,母親只是粗通文墨,兒子雖聰明好學(xué),可沒有名師指點還是不夠,要請老師,家里沒錢,成才也就困難,雖說“有大志”,前路卻照樣迷茫。母與子,就在這苦日子里熬著,明天在哪里,不知道。

        熬到楊震十五歲那年,“明天”主動找上門來了——太常恒郁。

        “太?!保菛|漢的官職名稱,主管宗廟祭祀和朝廷禮儀,相當于“文化部部長”。而身為“正部級”的恒郁,在當時還有另一個身份——大師。他是東漢儒學(xué)宗師,一生桃李滿天下,教過的學(xué)生里,有一個叫劉莊,即歷史上的漢明帝。還有一個叫劉肇,即歷史上的漢和帝。套用史書上的話說,此人“兩代帝師,可謂亞圣人”。

        “亞圣人”恒郁找上門,卻也絕非心血來潮,他是楊震父親楊寶的生前摯友,這次是來順道探望一下,然后就見到了楊震。“亞圣人”的眼光自然不差,一番交談后大為贊嘆,當場決定收楊震為徒,命楊震隨自己去洛陽求學(xué)。

        這樣的好事,楊家人上下喜出望外,母親命楊震立刻收拾行裝。兒行千里母擔憂,臨走時必然依依不舍,千叮嚀萬囑咐。但楊震的母親卻很平靜,只是說了一句話,作為對兒子所有的期望。

        “若負汝父之清名,則永不相認也?!?/p>

        楊震含淚叩別母親,這句話,一字一句,銘記于心。事實證明,他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

        楊震就這樣跟隨恒郁,到京城洛陽做了“南飄”。這是他一生的轉(zhuǎn)折點。作為恒郁門下的插班生,他悟性極強,學(xué)習(xí)刻苦,很快就成了優(yōu)等生。恒郁不但教授他儒家學(xué)問,更教導(dǎo)他要博采眾家之長。楊震一一謹記,各類儒家典籍不但通讀,更爛熟于心,同時也廣泛涉獵天文,歷法,數(shù)學(xué),醫(yī)學(xué)等各門學(xué)問,還經(jīng)常參加京城各學(xué)府的集會交流,常對各類學(xué)問大膽評說,令眾青年才俊折服。又兼他為人正派,口碑甚好,不出幾年,就有了“立身剛正”“明經(jīng)博覽”的群眾評語,可謂是全面發(fā)展的“三好生”。

        但恒郁對楊震更重要的影響,卻是做人。

        恒郁此人,除了是彼時知名的學(xué)問家,更是出名的直臣,他的官職是“太常”,執(zhí)掌國家的宗廟祭祀以及禮儀規(guī)范,生活中最大的特點就是認死理,比如朝廷禮儀有不合規(guī)范的地方,哪怕是細枝末節(jié)的小問題,他都要據(jù)理力爭。大事情更不含糊,皇帝想鋪張浪費,或者大臣想借“搞活動”揩油,犯到他手里總要鬧個天翻地覆,動不動就在朝堂上開炮。比如有一次漢章帝出巡多花了點錢,恒郁知道后當場大怒,連篇累牘的上奏折,非要漢章帝承認錯誤,氣的漢章帝命衛(wèi)兵把他拉出去,他竟一怒之下在家罷工不上朝。事后還是漢章帝親自去他府上探望,好言好語一番才算了事。

        而在教育工作上,恒郁也不含糊,不但學(xué)業(yè)上嚴格要求,生活上更要細致管教,細致到學(xué)生們每天的起床,吃飯,睡覺,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限制:比如吃飯的時候不許剩飯,要一粒不剩的吃完。睡覺的時候不許睡懶覺,到點必須起床。誰違反了規(guī)定,那就打板子沒商量,就連跟他讀書的皇太子,也成天被他打的兩手腫脹。直把學(xué)生們折騰的叫苦連天,卻不敢有半點怨氣:因為恒郁本人,就是這么做的。

        但楊震卻不叫苦,自師從恒郁以來,始終兢兢業(yè)業(yè),學(xué)業(yè)優(yōu)良生活作風(fēng)更優(yōu)良,和恒郁簡直是物以類聚。這樣的學(xué)生恒郁自然喜歡,不但時常給他“開小灶”,還提拔他當自己的機要秘書,命他協(xié)助自己處理一些日常的政務(wù),特別是到后來,連恒郁上給皇帝的奏折,也經(jīng)常交給楊震潤色,日常的工作方案,也命他參與謀劃。更時常帶他去出席各種應(yīng)酬。楊震跟著老師做學(xué)問,學(xué)政務(wù),大漢朝官場形形色色的眾生相,數(shù)年時間他已親歷。而恒郁剛正不阿的品質(zhì),他更耳濡目染,從此在他的心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對要堅持,錯要改正,不改正就要斗爭,天王老子也擋不住。

        而恒郁教給楊震的“對”,卻是一門特殊的學(xué)問:歐陽派《今文尚書》。

        歐陽派《今文尚書》,始創(chuàng)于西漢歐陽生,是漢朝儒家學(xué)派里特殊的一支: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時候,捎帶著把儒家典籍《尚書》也焚了,漢朝時整理典籍,由秦博士伏生口述《尚書》殘本,以漢朝隸書謄寫,因此名《今文尚書》,漢朝以來,《今文尚書》又分為大小夏侯派系和歐陽派系。儒學(xué)宗師恒郁,真是歐陽派《今文尚書》的傳人。

        而正是這一門學(xué)問,給予了楊震一把從此永不拋棄,緊握一生的劍—清廉之劍。

        因為歐陽派《今文尚書》實在不同,別家學(xué)派都是研究理論,歐陽派卻更重理論聯(lián)系實際,《尚書》里的重要思想,他們不但批注研究,更會自我總結(jié),核心思想?yún)s是一句話:儒家子孫,要以廉潔著稱于世。

        所以自西漢以來,這個學(xué)派代代傳承,不但出大儒,更出清官,比如西漢的毛介,歐陽高,東漢初期的董宣,郅琿等人,可謂英杰薈萃,楊震,就是下一個。

        對這個學(xué)派,楊震自然是不陌生的,他的父親楊寶也是歐陽派弟子,恩師恒郁更是歐陽派大師,學(xué)起來自然駕輕就熟,外帶學(xué)習(xí)刻苦勤于思考,不但成績優(yōu)良,更善于繼續(xù)總結(jié)。所以進步極快,而楊震二十歲那年,一件事情的發(fā)生,讓老師恒郁確信:楊震,已經(jīng)可以圓滿結(jié)業(yè)了。

        事情是這樣的,某一日恒郁開班講課,說到了西漢歐陽派先賢—漢元帝時代名臣歐陽地余清廉自守的故事。這位官至侍中的大儒一生清貧,去世時家無余財,更留遺言給子孫:死不接受官府賞賜。如此“廉政模范”,自然讓眾學(xué)生欽佩不已,紛紛表態(tài)要學(xué)先進,輪到楊震,卻是長長的“唉”了一聲。

        恒郁奇怪了:這個平時聽話的好學(xué)生咋啦?敢對先賢不敬?剛要張口訓(xùn)斥,卻聽楊震低頭感慨說:他雖然清廉,可那時官場風(fēng)氣敗壞,貪腐橫行,難道就沒有他的過失嗎?

        敢議論“先師”的不是,忒狂了吧,恒郁怒頭心頭起,正準備卷袖子拿戒尺體罰,卻見楊震抬起頭,炯炯的目光盯著老師,擲地有聲,說出了一個他奮斗終身的理想。

        儒家弟子當清廉自守。更要鏟奸除惡,匡扶社稷,如此方不負圣人之教也。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恒郁愣了半響,認真的,仿佛第一次才認識他這個學(xué)生似的。終于,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欣喜的對楊震說:你有如此抱負,這很好,但更要多歷世事,體察民情,方能如愿啊。

        楊震就這樣畢業(yè)了,本來恒郁想推薦楊震入朝為官,但楊震拒絕了,他放棄了京城戶口,打點行裝回到了陜西華陰老家,一面奉養(yǎng)老母教導(dǎo)弟弟,一面憑著恒郁門下的所學(xué)子承父業(yè)---教書。他在華山腳下的牛心谷,把父親辦過的學(xué)校重新打理起來。這一教,就是三十年。

        楊震的教育工作做的很不錯,東漢時期教育界陋習(xí)頗多,做學(xué)生的不但要鞍前馬后伺候老師,還得幫老師家挑水種菜,既當學(xué)生又當長工。楊震把這些全廢了,他從來不使喚學(xué)生干私活,更寬厚的對待每一位弟子,但治學(xué)卻極其嚴謹,身體力行教導(dǎo)他們讀書做人。這么好的老師,招生自然不愁,學(xué)校就門庭若市,四里八鄉(xiāng)的學(xué)子們擠破頭皮來報名,把牛心谷門口擠成了農(nóng)貿(mào)市場,當?shù)匾惨虼说妹麨椤皸铋T槐市”(牛心谷槐樹甚多),不幾年,學(xué)生人數(shù)就突破千人。事業(yè)壯大了,分校當然也開起來了,楊震又相繼在陜西華陰雙泉學(xué)館,河南靈寶豫靈鎮(zhèn)開班授徒,一教又是十數(shù)年。他辦學(xué)一不求發(fā)財,從來不收“天價報名費”,且對不同家庭的學(xué)生一視同仁,二不辭辛苦,不遠千山萬水,在幾大分校之間來回奔波,為的就是一件事---傳道,傳播儒家圣人之道。彼時的他,已是東漢知名的“模范教師”。

        東漢沒有科舉,想當官,主要就是通過“舉孝廉”,即由地方官推薦當?shù)孛咳氤癁楣?。楊震的條件早夠了“舉孝廉”的標準,教書育人三十年間,各地“分校”所在的地方官有不下二十次推舉他。但楊震每次都堅決推辭,日久天長,他的辦學(xué)事業(yè)達到了頂峰:門下弟子三千多人,其弟子虞放,陳翼等人皆成了東漢名臣,因其在教育戰(zhàn)線上的杰出貢獻,外界甚至送給他一個崇高的雅號:關(guān)西孔子。

        當然,這三十年楊震除了做“孔子”外,也干了許多其他事,比如他每到一處講學(xué),皆關(guān)心當?shù)厝罕娚a(chǎn)生活,還在河南順便幫助農(nóng)民改裝農(nóng)用水車,給地方官提更新農(nóng)具等合理化建議,更喜歡將所到之處的民情記成日記,時常翻檢查看。民間的疾苦,因而了然于胸。三十年間,他其實在“磨劍”。

        直到東漢永初四年(公元110年),楊震五十歲時的一天。

        那一天按照史料的記載,有一部分是神話,說楊震那天正在講課,突然有一只鸛雀飛進課堂,口叼三只鱔魚放下,撲棱著翅膀飛走了。楊震不解,找人詢問,得到答案是:“鱔魚是做大官的象征,三只鱔魚,說明你將位列三公”。然后,楊震就放下教鞭,從此入朝為官。有一部分則不是神話:彼時在位的漢安帝母親鄧太后賞識楊震,從是年一月開始,連續(xù)三次由其兄長---大將軍鄧鷺親自登門邀請,終打動楊震。“鸛雀送鱔”的故事與其說是神話,不如說是坊間對楊震的一個期待:期待這個品行高潔的“關(guān)西孔子”,能親手書寫一段鏟奸除惡,振奮朝綱的神話。

        這時起,劍光閃動,青鋒出鞘,劍客楊震,來了。

        他面對的,是東漢官場陰影重重的黑云涌動。

        當官要看資歷,楊震入仕的時候雖年過半百,卻著實還是個“新人”,照樣要從基層干起。

        但楊震這個“基層”卻著實升的快,先是在大將軍鄧鷺身邊做了兩天幕僚,接著又外放到河北襄縣做縣令,其實是“掛職鍛煉”,“鍛煉”了沒兩個月,是年秋天,即被正式任命為荊州刺史,成為權(quán)鎮(zhèn)一方的封疆大吏,這速度,實在是“直升機干部”。

        之所以如此“直升機”,還是同把持朝政的鄧氏家族的賞識分不開,起初鄧太后邀請楊震,本是想拿他做“招牌”,借他的名望鞏固勢力。但楊震入鄧鷺大將軍府后,與鄧鷺幾番深談,對時局看法切中時弊,大漢朝各州郡民情更如數(shù)家珍。鄧鷺贊嘆之下,遂向鄧太后推薦:“楊公有救時之才也。”然后楊震就“直升機”了,目的,當然是讓他去“救時”。

        可此時東漢的朝局,早已不是楊震年輕時的盛世光景了,論景況只當?shù)盟膫€字:內(nèi)外交困

        此時正是漢安帝劉祜在位時期,他即位時才13歲,國家大權(quán)由其母鄧氏為首的外戚集團把持。他即位之前,其父漢和帝劉肇留給他的,就是一個危機四伏的爛攤子,他即位之后,國內(nèi)外矛盾一并爆發(fā),西北有西域諸國叛亂,東北有鮮卑烏桓擾邊,北方南匈奴也扯旗造反,內(nèi)政方面,鄧氏外戚掌權(quán)引起部分朝臣不滿,相互間爭斗厲害,長久積累的土地兼并問題開始爆發(fā),河南,山東,河北等地相繼發(fā)生農(nóng)民暴動。偏偏天災(zāi)也來湊熱鬧,從漢安帝即位初期的永初元年(公元106年)起,大規(guī)模自然災(zāi)害接連發(fā)生,先是全國三十七郡遭受水災(zāi),接著河西諸郡又鬧旱災(zāi),山東河南兩省又遭雹災(zāi)。國庫儲備也捉襟見肘,永初二年,四年,東漢政府兩次下令,允許在押犯人交錢贖罪,以補充國家財政。國事維艱,可見一斑。

        好在彼時把持朝政的鄧氏一脈還是有作為的,大將軍鄧鷺主動提出削減封地和俸祿,且倡導(dǎo)節(jié)儉以共度難關(guān),為人處事也低調(diào)的很,多次婉拒朝廷賞賜。太后鄧綏更是直面困局,選賢任能以“救火”,楊震,正是其中之一,他所赴任的荊州地區(qū),是“重災(zāi)區(qū)”。

        荊州,在東漢的時候已是重鎮(zhèn),這個后來三國時期孫劉兩家爭得頭破血流的戰(zhàn)略要地,此時亦是東漢王朝的經(jīng)濟支柱,當?shù)匚锂a(chǎn)豐富,有“天下稅糧出荊襄”之說,可謂東漢王朝的“錢袋子”,可楊震到任時,這“錢袋子”卻早已被戳得滿是窟窿:荊州當?shù)?,是東漢諸多“望族”的盤踞之地,土地兼并越演越烈,中央的賦稅越收越少,楊震的前任刺史,竟然虧欠了中央六年的賦稅。主要的“欠稅戶”,則是那些把賦稅轉(zhuǎn)嫁給平民的“望族”們,此外農(nóng)民暴動也不斷,南郡,江夏等地不少農(nóng)民落草為寇,與官府作對。與此同時,荊州南部的“山越”等少數(shù)民族也時時造反。種種問題,真如一團亂麻。

        面對著一團亂麻,楊震“亮劍”了。他的招數(shù)顯然是剛猛型的,既然是亂麻,那就快劍斬亂麻。先找到關(guān)鍵的問題,然后往死了砍。

        荊州的問題大體就是這樣:“望族”們兼并土地,導(dǎo)致社會矛盾激化,政府收入銳減,農(nóng)民沒活路,沒活路了就要造反,政府沒錢,只能干著急,部分蠻族部落也乘虛而入。問題癥結(jié):還是在“望族”們身上。

        “砍”之前,先得整頓內(nèi)部,別看國家窮,官場的“吃喝風(fēng)”還熱鬧呢,楊震到任沒幾天,各路衙門爭著請,楊震婉拒:還是來我家吃吧。刺史大人宴客,“下官”們當然受寵若驚,呼啦啦來了一群,卻見桌上幾盤家常菜,半點葷腥都沒用。眾人咽不下去,楊震卻吃的香,一邊吃一邊給大家算賬:農(nóng)民日子多辛苦,一頓飯得花多少民脂民膏,邊算賬邊把眾官員們的“爛帳”算得清楚,接著大手一揮,門外的兵士應(yīng)聲而入,飯桌邊的“下官”們當場癱了一片,接著楊震又循循善誘,拿出當年教育學(xué)生的耐心來,挨個做思想工作,大談為官清廉的重要性。恩威并施下,眾“下官”們慌忙爭相表決心,愿跟著大人赴湯蹈火。

        整頓完了就動手,先拿荊州當?shù)刈畲笸宥偶议_刀,這家族不簡單,僅在中央做官的親戚就有十來個。砍!杜家長子當即被綁來了,你家平時做的不法事,我這里都查清楚了,兩條路,一條退地,一條照“黑名單”抓人。不服?打!再不服?抓!打完再抓,抓完又打,折騰了沒多久,杜家慫了:服!

        杜家慫了,其他“望族”們也只好認輸,重新清丈土地,追繳欠稅,嚴查不法財產(chǎn)?!皸钋嗵臁钡拿杺鞒鋈チ耍鞯亍安菘堋眰兗娂娭鲃幼允?,楊震既往不咎,更查清了近二十年的荊州土地賬冊,對農(nóng)民重新劃撥土地,東漢王朝的“錢袋子”,總算把窟窿補上了。荊州南邊的“山越”們聞訊,也慌忙前來請罪,楊震公正處理,屬鬧事“慣犯”的嚴辦,屬被“望族”們逼迫的一律從寬,更為少數(shù)民族發(fā)放農(nóng)具,幫助他們轉(zhuǎn)為農(nóng)耕生活。在楊震到來之前紛亂不休的荊州地區(qū),至此終于重歸太平。官場第一劍,“砍”的漂亮。

        荊州局面安定了沒兩年,楊震又得到了調(diào)令---調(diào)任東萊太守。這是個比荊州更“鬧災(zāi)”的地方。

        荊州的問題,核心還是個經(jīng)濟問題,說到底是人禍。東萊問題卻更嚴重:天災(zāi)人禍攢在一塊兒。

        萊州,從楊震入仕的永初四年(公元110年)起就開始鬧災(zāi),先鬧旱災(zāi),又鬧水災(zāi),連年天災(zāi)造成大饑荒,乃至于“人相食”。農(nóng)民起義當然也此起彼伏。既然是鬧災(zāi),就要安撫百姓,要發(fā)糧賑濟,可東漢政府已經(jīng)窮的叮當了,臨來的時候朝廷明確告訴他:賑災(zāi)可以,糧食,你得自己想辦法。

        還能有什么辦法呢?萊州的官倉早空了。這時候有人告訴楊震:其實還是能弄到糧食的,當?shù)氐母粦舳加写婕Z,可他們寧可把糧食堆在倉庫里,雇家丁死死看著,也絕不會給老百姓一顆的。

        知道哪里有糧就行了,楊震又快刀斬亂麻了,要說通富戶借糧,就要搞定當?shù)刈钪摹巴濉?,東萊的望族首推耿家,這家更不好惹,開國功臣的一支,世代的爵位,地方官從來要看他臉色。讓他“放血”,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楊震卻下了決心要放他的血,直來直去的登門求,求了兩次,人家都兩個字—不借。楊震倔脾氣上來,干脆守在耿家門口,鐵了心的和耿家“耗”上了,這一耗就是整整三天,楊震水米未進,竟活活暈倒在耿家門口。餓死朝廷命官可不是好玩的,耿家急的連連告饒:服了您了,我借,我借還不行嗎?

        耿家“放血”了,東萊的富戶們也就全“放血”了,楊震就這樣籌到了糧食,接著,他在東萊各地廣施賑濟,安撫收容災(zāi)民,混亂不堪的東萊局勢總算開始好轉(zhuǎn)。值得一提的是,手握錢糧的他,每天竟“止食一餐。”屬下勸他注意飲食,他總嘆息道:“民未果腹,我心何安?”

        治理好了東萊,楊震馬不停蹄,又奔赴河北涿州,涿州的局勢更亂,暴動農(nóng)民專殺貪官富戶,聲勢一時喧囂。楊震得令后率領(lǐng)全家,穿土布衣服輕裝簡從急奔涿州,本以為到要有一場惡戰(zhàn),誰料剛到涿州府衙,問題就解決了。

        原來農(nóng)民們聽說楊震來了,竟然齊刷刷的跑到衙門來自首了,暴動頭領(lǐng)說:我們造反,實在是被貪官們逼迫的,今天見到楊大人來了,才知道世上真有清官。我們又怎能不甘心伏法呢?

        之后楊震公正處理,對大多數(shù)農(nóng)民赦免其罪,并發(fā)放賑濟,只處斬了幾個領(lǐng)頭者。那幾位依法伏誅的“賊首”們,行刑的時候他們非但毫無怨言,反而恭恭敬敬的向監(jiān)斬的楊震叩拜。自從以后,楊震在涿州與百姓同甘苦,苦心治理地方,他謝絕一切請托送禮,整治官場陋習(xí),廢除不合理苛捐雜稅,他的俸祿也大多用來周濟他人,有他勸他好歹為子孫留點產(chǎn)業(yè),他回答說“讓后人稱我的子孫是清官的子孫,這不就是最寶貴的產(chǎn)業(yè)嗎?”他治理涿州兩年,當?shù)亍氨I賊幾絕跡,官民大安?!?/p>

        從荊州,到東萊,再到涿州,七年之間,楊震一路“亮劍”,為東漢王朝安撫地方,整治奸惡。可謂是此時東漢王朝“最牛地方官”,既是牛人,自然也少不得牛人語錄?,F(xiàn)代人的“牛人語錄”至多風(fēng)靡一時,楊震的一句語錄卻流傳彌久,比他本人的知名度還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事情是這樣的,楊震辦學(xué)的時候,有個學(xué)生叫王密,他是荊州人,楊震治理荊州時,他協(xié)助出謀劃策頗多。楊震認定他是個人才,于是舉薦他出任了昌邑縣令,昌邑正在東萊境內(nèi),后來楊震調(diào)任東萊太守,師生又在一起共事了。

        久別重逢,當然有說不完的話。王密也很尊敬老師,楊震到任后主動來拜見,師徒倆高高興興聊到深夜,楊震興致很高,話匣子打開,從家庭生活侃到國內(nèi)外形勢,直至深夜還意猶未盡。他卻未注意到,自己的這位得意門生神色很不對,不斷的四下撒摸,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到月上柳梢頭的時候,王密突然神秘兮兮的“噓”了一聲,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包袱:老師,您收好。

        楊震打開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十斤黃金。

        王密還是滿臉堆笑的看著老師,他卻未曾留意到,老師的神情卻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

        半天,他看到老師抬起頭來,用強壓著憤怒,極度悲傷的口吻,吃驚的問:我了解你,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

        王密還沒回過神來,大概是混官場混久了,腦袋也迷糊了,很輕松很得意的安慰說:您放心,現(xiàn)在夜深人靜,這事沒人知道……

        話音未落,就看到他的老師,怒目圓睜盯著自己,眼睛像刀子一樣剜著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了那一聲振聾發(fā)聵,穿越五千年歷史的怒吼。

        “天知!地知,子知(你知),我知,何謂無知者!”

        王密滿臉羞慚,當即拔腳開溜,而這句怒吼,在當時幾乎傳得大漢朝人人皆知,于是清廉正直的楊震,有了一個響亮的稱號:楊四知。

        時至今日,這則小故事被許多“心靈雞湯”類的雜志刊載,大都借此表揚楊震清正不阿,品德優(yōu)良。當然也有個別人慨嘆楊震“不懂人情世故”,學(xué)生送個禮咋啦,太不給“面子”了。這句豪言壯語現(xiàn)代人也常引用,當然意思大多是用歪了。可是極少有人提及:這聲怒吼背后的酸楚。

        要說酸楚,得先算術(shù),王密送的十斤黃金,放在現(xiàn)在大概值多少錢。

        東漢的貴金屬比價,和現(xiàn)代還是有所出入,如果以糧食價格來換算下的話,東漢的一斤黃金,大概值一萬五千文銅錢,東漢這時期小米的價格,是一石(20公斤)400文銅錢,對照現(xiàn)在小米的價格,一文銅錢折合人民幣約三毛錢,一斤黃金,大約是4500塊錢。十斤黃金,就是45000塊人民幣。

        而王密做縣令的工資又是多少呢?東漢官員的工資,是按照糧食來算的,主要是谷,一石谷的價格是220文銅錢,縣令的年薪,在漢安帝時是六百石谷,按照上面的換算方法,王密的年薪,大約是43000塊人民幣。

        年薪四萬的王密,出手就送了四萬五千塊錢,再聯(lián)系他就任縣令還不滿半年,我們不難看到:如此“孝順”的王密,也許在工作崗位上沒少干,但一定沒少撈。

        廉潔奉公的楊震,嘔心瀝血教導(dǎo)出來的學(xué)生,報以了滿腔的希望,卻轉(zhuǎn)眼間變成了貪官,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還貪得這樣的心安理得,這樣的無恥無畏。世界上恐怕沒有一個老師,能夠忍受這種酸楚。

        透過這穿透千年,振聾發(fā)聵的豪言,和被扭曲的現(xiàn)代意思。我們聽到的,是一個老師遭遇背叛的痛苦,一個戰(zhàn)士無言的孤獨。

        無恥的王密背叛了,但孤獨的楊震還要繼續(xù)前行。元初四年(公元117年)六月他結(jié)束了“最牛地方官”生涯,進京擔任太仆,半年之后又升任太常,做到了他的恩師恒郁曾做到的官職,在任期間他大力舉薦人才,廢黜了多名尸位素餐的官員,啟用陳留,楊掄等知名學(xué)者為官。三年后他升任“三公”之首的“司徒”(丞相),多次要求整頓吏治,懲治不法權(quán)貴宦官,兩年后又調(diào)任“太尉”,成為東漢王朝的“國防部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理漢安帝“招呼”,拒絕給漢安帝的舅舅升官。清官,坐在哪個位置上都是清官。

        而政治生涯走到頂點的楊震,也即將迎來他一生里最孤獨,力量最懸殊的一場“亮劍”,并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場“亮劍”,是從東漢永寧二年(公元121年)開始的——鄧太后駕崩。

        楊震的政治生涯,登時塌了半天天。

        之前楊震從荊州到洛陽,從地方到中央的一路成功“亮劍”,固然因他本人的勇敢無畏,卻也同樣因為鄧氏家族的支持。而今當了十五年傀儡的漢安帝劉祜大權(quán)在握,多年的壓抑徹底反彈了:清算!鄧太后尸骨未寒,鄧家兄弟姐妹九人就相繼獲罪被殺,當年三度上門邀請楊震的鄧鷺,削職為民后被漢安帝指示地方官迫害至死。轉(zhuǎn)瞬之間,鄧氏一派的官員,不是罷官就是殺頭,東漢官場一片血雨腥風(fēng)。雖然楊震因他德高望重,并未株連其中,但漢安帝對他不待見,卻是毫無疑問。

        其實對楊震來說,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楊震是個眼里不揉砂子的人,但面對漢安帝,卻只能看見滿眼砂子。

        漢安帝此人,也是東漢出了名的荒唐皇帝,做小皇帝的時候,他還曾一度“聰敏尚學(xué)”,但大抵是做傀儡久了,之后是越活越抽抽。至于他親政后的基本表現(xiàn),可以賅括成三句話:什么都干,就不干工作。什么都信,就不信實話,什么都關(guān)心,就不關(guān)心江山社稷。

        他是靠宦官勢力執(zhí)掌大權(quán)的,掌權(quán)后即對宦官分外倚重,助他執(zhí)掌政權(quán)的宦官江京,李閏等人,卻俱都是貪婪狡詐之徒。李閏是個小人,鄧太后執(zhí)政時,正是他給漢安帝造謠說鄧太后要“廢帝”,終造成了鄧氏一門遇害的悲劇。江京則在身邊屢出惡計,幫助除掉了鄧太后時代大臣多人。漢安帝親政后,李閏被封為雍鄉(xiāng)侯,江京被封為都鄉(xiāng)侯,這倆人掌權(quán)后,最大的愛好就是“挖國家墻角”,不但天天“忽悠”著漢安帝在后宮玩樂,還時常以皇帝名義下詔,挪用國庫儲蓄供自己吃喝玩樂。值得一提的還有漢安帝的奶媽王圣及其女兒伯榮,這娘倆依著漢安帝的勢,不但和江,李二宦官溝壑一氣“挖國家墻角”,更互相斗富,今天你穿個名牌,明天我搞個名車,后天我大興土木修豪宅,連出去旅游都要拉風(fēng),強令沿途地方官甚至王孫貴族們行跪拜禮。而這個伯榮更是“風(fēng)流”,史載她長期“出入宮闈,交通奸賂”,幾乎天天鬧“性丑聞”,彼時東漢,怎一個糜爛了得。

        這么多砂子,楊震當然不揉,他很憤怒,雖明知漢安帝不待見,可照樣要斗爭。和當年一樣,這次他照樣簡單直接——上奏章開罵。先是滿腔怒火的向王圣母女開炮,怒斥二人“道德敗壞”,要求漢安帝將這對“狗母女”立刻趕出宮廷。這篇字字噴火的奏折,拿到漢安帝手里,卻逗得他哈哈大笑,隨手就把奏折拿給王圣母女“分享快樂”,這下可把楊震“賣”了,王圣們恨得牙根子癢癢,立刻結(jié)成了“反對楊震統(tǒng)一戰(zhàn)線”,貪腐的陰云,漸在楊震面前合攏。

        可楊震不懼,在調(diào)任太尉之后繼續(xù)“亮劍”,此時是東漢延光二年(公元123年),對大漢王朝來說,這是四面邊聲連角起的一年:四川有越族早飯,東北有鮮卑族進犯,河西走廊有羌族叛亂,中國南北再次烽煙四起。楊震身為“國防部長”,自然盡心竭力御敵,可要打仗,邊關(guān)的軍餉卻還拖欠著,糧食也送不上去,四下告急的文書雪片一般飛進京城,錢呢?全給“挖了國家墻角了”。

        為國家大事計,楊震一邊竭力調(diào)度,一邊繼續(xù)“亮劍”---開罵!這次他更狠,拉了一長串進攻目標:江京,李閏,王圣,伯榮……挨個指著鼻子罵, 從“挖國家墻角”到“淫亂宮廷”,做的惡事一件一件數(shù),順便大逆不道了一把,把漢安帝也罵了一通,說你要再這樣下去,老百姓就該造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力盡則怨,財盡則叛,望陛下度之)

        漢安帝當然不會“好好想想”,相反氣得暴跳如雷,但懾于楊震的威望,卻終不敢拿他怎么樣。楊震罵痛快了,繼續(xù)忙活前線戰(zhàn)事了,他和大司農(nóng)胡廣密切配合,籌到一筆錢糧,總算可以解燃眉之急了。

        但是老謀深算的李閏們卻發(fā)現(xiàn),楊震,已經(jīng)沒多少好日子了。

        因為楊震第一次開罵的時候,朝廷里還有幾個幫腔的,而后楊震越罵越多,幫腔的卻越來越少,到最近這次,連他的學(xué)生也不敢說話了。官場上就是這么世態(tài)炎涼,楊震,也要注定死在這世態(tài)炎涼上。

        搬倒楊震的機會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就在這筆楊震剛剛籌措到的錢糧上。

        延光三年(公元124年)初,李閏再次以漢安帝的名義下詔,命大司農(nóng)胡廣挪用這筆錢糧為自己修造住宅。胡廣軟弱不敢抗命,到手的軍費飛了,楊震聞訊暴怒,又寫了一篇怒氣沖天的奏折,這似乎是之前固定的劇本了。但當楊震急匆匆的把奏折送到漢安帝手里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次真的不一樣。

        因為楊震剛奏折交給漢安帝,漢安帝就哼了一聲,看都不看隨手扔在地上,繼而拂袖而去。楊震登時傻了:恥辱!徹頭徹尾的恥辱。他明白,自己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漢安帝的信任。下獄獲罪甚至橫遭身死,都很可能是明天的事。

        楊震不爭了,他回到家里閉門謝客,甚至幾天不上朝,在想什么沒人知道,但面對陰影重重的“腐敗聯(lián)盟”,這個“亮劍”了一輩子的“劍客”,人生里第一次累了:心灰意冷,身心俱疲。

        直到一個人的死。

        這個人叫趙騰,和楊震根本不認識,他沒讀過多少書,更沒做過什么官,只是一個河間府的平頭百姓。但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在楊震閉門謝客期間,竟然勇敢上書批評朝政,怒斥李閏們誤國,慷慨激昂之詞,連楊震讀了都未免汗顏。

        這番勇敢當然換不回好下場,上午奏折剛送上去,下午官差就來抓人了。漢安帝聽后非常不爽,順帶著把對楊震的不爽也發(fā)到他頭上,然后下獄,論罪。楊震聞訊后挺身而出,竭力營救,卻是火上澆油,原本趙騰判了個“秋決”(秋后問斬),楊震一營救,變成了“立斬”。

        他的死也是很勇敢的,一路上不停的罵,刑場上沖著李閏罵,人頭落地的時候,一雙虎目直瞪著眾宦官們,膽小的,竟嚇的失聲尖叫起來。

        那些時日里,楊震一直閉門謝客,對家人說的最多的是一句話:我不如他啊。我不如他啊。反反復(fù)復(fù)。

        很不幸的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句話很快傳到了李閏們的耳朵里,成了壓垮楊震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楊震不知道這些,他正在籌謀著做最后一搏,一輩子“陽謀”的他,這次終于準備玩一次陰謀了:看似得寵的李閏們,其實有一個天大的漏洞,他們“挖國家墻角”,

        確實都是假傳圣旨的,雖然漢安帝不會在乎他們糟蹋了多少錢,但有一樣?xùn)|西是不能不在乎的-----權(quán)力。

        所以楊震抖擻精神,一邊閉門謝客,一邊開始整李閏們的黑材料了,這黑材料有多少用不好說,但總算,這是最后的機會。

        可這最后的機會已經(jīng)晚了。

        因為此時漢安帝正在山東出巡,李閏們就陪護在身邊,近水樓臺先得月,外帶攥著楊震的“小辮子”,正是最好的“下藥”機會。所以拿出當年糟踐鄧太后的本事來,這次糟踐楊震:皇上您聽說了嗎?自從那個趙騰伏法后,楊震很不高興,天天在下哀嘆,他現(xiàn)在是太尉,手中掌握兵權(quán),萬一搞出點什么事情來……

        摸住帝王心脈,先發(fā)制人,局面,已經(jīng)無可挽救了。

        漢安帝體現(xiàn)出了他難得“效率”的一面,李閏“下藥”后的當晚,立刻派快馬八百里加急返京,當場下令撤掉楊震太尉一職,立刻遣返回原籍。楊震一家還在睡夢中,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差強行塞進馬車,然后火速開拔。楊震悲慟萬分,甚至來不及悲慟,一家人被催命似地往老家趕,晨光熹微時,他們已經(jīng)走出了洛陽地界,來到了一個地方:陜西華陰夕陽亭。

        家,已經(jīng)很近了。

        夕陽亭,好熟的名字。

        微微晨光之中楊震想起來了:四十九年前,他辭別母親,離開家鄉(xiāng),跟隨恩師恒郁,正是經(jīng)此地進入洛陽:然后求學(xué),滿師,講學(xué),為官,懲奸除惡,治理地方,背叛,孤獨,斗爭,陷害,亮劍一生。

        他會想到什么呢,是否會想到已經(jīng)作古的母親,那一句錚錚的叮嚀?

        若負汝父之清名,則永不相認也。

        如果想起這一幕的話,楊震一定會說:母親,我,一生未負。我,回來了。

        然后,就是《后漢書》的記載,行至夕陽亭,楊震遲疑良久,對兩個兒子留下了最后的囑托。

        為官不能效忠國家,報答百姓,反而落得千古罵名,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死亡,只是我們士大夫的責任。奸臣禍國殃民,我卻無能為力。妖女淫亂宮廷,我卻不能阻止,又有什么臉面去見日月。我死以后,用雜木做棺材,用被單蒙住我的頭,蓋住我的身體,不要埋在家族的祖墳,不要祭祀。

        一字一淚,原原本本,翻譯下他最后的遺言。一個愛惜名譽如愛惜羽毛的人,最后的無奈,孤獨,悲傷,激憤。

        言罷,飲毒酒而死,這是延光三年(公元124年)三月十二日,時年六十四歲。

        杜甫說:死者長已矣?;杈拓澒賯冋f:休想。

        楊震死訊傳來,漢安帝不爽:君要臣死,臣才能死,沒讓你死你就死,更是大罪。王閏們繼續(xù)“下藥”:不許楊震的棺材下葬,更不許他回老家,就扔在露天里,讓他飽受日曬雨淋。值得諷刺的是楊震的學(xué)生們,從始至終,一句話都不敢說。楊震家鄉(xiāng)的“父母官”—陜西弘農(nóng)太守移良更是“叭兒狗”,他先是派兵扣住楊震的棺材,接著又把楊震的兩個兒子發(fā)配做驛兵,可憐倆個文弱書生哪里干過這個,又兼“叭兒狗”們無微不至的“照顧”,吃盡苦頭。

        史載那幾日,夕陽亭當?shù)剡B降暴雨,打在楊震棺木上,如淚。

        古人云“冤沉似?!保瑮钫鹂偹阈疫\,只等了一年零八個月。

        這一年零八個月里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先是沉于玩樂的漢安帝劉祜玩大了,南下旅游的時候感染風(fēng)寒,回到京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樹”倒了,“猢猻”們還想撲騰倆下,李閏江京們欲擁立幼主廢黜皇太子,以繼續(xù)把持朝政,反被太子一網(wǎng)打盡,統(tǒng)統(tǒng)被處以“凌遲處死”,即老百姓常說的“殺千刀”。而后太子即位,即歷史上的漢順帝劉保,當年在楊震冤案里裝啞巴的楊震門生們,而今也總算開口了。陳翼等人向漢順帝力陳楊震冤案,漢順帝聞知嗟嘆不已,立刻下令釋放楊震的兩個兒子,將楊震的尸骨厚葬于華陰潼縣(即陜西潼關(guān)),漢順帝親寫祭文,稱楊震“匡扶社稷,正直是與。”楊震棺木下葬之日,《后漢續(xù)》說有一大鳥從天而降,在楊震靈前俯仰悲鳴,血灑滿地。之后,人們就塑一石鳥守護于碑前。至此,楊震一案,徹底平反昭雪。楊震死后,其子孫后代連續(xù)八代皆為東漢高官,可謂世代顯貴。400多年后,他的家族更出現(xiàn)了一位鼎定天下的英雄——隋文帝楊堅。今天去楊震的家鄉(xiāng)旅游,找當?shù)乩先藛柶疬@些事,老人們總會說:好人,有好報。

        對了,有個“叭兒狗”最后還要說說的——那位扣押楊震棺木,虐待楊震兒子的弘農(nóng)太守移良,因他表現(xiàn)太過“出色”,楊震平反時即被免除太守一職,本想趕快收拾包袱滾蛋,卻還是被當?shù)貞嵟泥l(xiāng)民逮著,一頓拳腳棍棒竟給毆死了——落水的叭兒狗,照樣有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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