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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梁與努爾哈赤的糾葛:努爾哈赤如何崛起的?

        2016-11-24 10:47:26  來源:360常識網(wǎng)   熱度:
        導語:大明遼東總兵李成梁曾經(jīng)是大明帝國真正的英雄。 努爾哈赤和李成梁之間的恩怨糾葛,錯綜復雜,極為詭異,至今無人能夠完全考證清楚。 誠如我

        大明遼東總兵李成梁曾經(jīng)是大明帝國真正的英雄。

        努爾哈赤和李成梁之間的恩怨糾葛,錯綜復雜,極為詭異,至今無人能夠完全考證清楚。

        誠如我們所知,早期的努爾哈赤遠不像后來人們所愿意相信的那樣強大與傳奇;而早期的李成梁則是一位真正富有傳奇色彩的英雄,一位起于貧寒卻曾經(jīng)百戰(zhàn)百勝的將軍。

        可惜,當努爾哈赤日益強大起來時,這位英雄卻在大明朝萬歷十年之后撲朔迷離的政局中,如美人遲暮般無可挽回地走向了末路。努爾哈赤崛起的整個經(jīng)過,幾乎貫穿在李成梁沒落的全部過程之中。雙方此種消長的原因何在,正是我們需要在此展開的。而這種消長的結(jié)果,就是大明帝國遼東局勢的糜爛日深。

        仔細觀察一位真正的英雄走向末路,真是一種令人傷感的體驗。

        四十歲時,一位巨眼識人的大明巡按御史發(fā)現(xiàn)了李成梁。

        當時,這位具有朝鮮族血統(tǒng)、出身于中級武將世家的李成梁,正在遼東鐵嶺衛(wèi)走投無路,苦度時光。這里,就是今天出了個趙本山而為全國人民所熟知的遼寧省鐵嶺市。

        李成梁,字汝器,又作汝契,號銀城。他的先祖李英是朝鮮人,明朝初年從朝鮮渡江來到中國,定居在遼東鐵嶺衛(wèi)。并且,以軍功當上了大明帝國的中高級軍官。按照帝國制度,軍職可以由子弟世襲;然而,由于家道中落,到李成梁這一代時,貧困交加,窮得連去北京辦理襲職手續(xù)的盤纏都沒有。四十歲的李成梁,空懷一身本領(lǐng)和滿腔雄心大志,卻只能在窘迫中長吁短嘆。

        恰在此時,他的幸運之星降臨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李成梁見到了那位來自北京中央機關(guān)的巡按御史李輔。李成梁器宇不凡,給這位御史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慷慨地拿出一筆不算少的錢,贈給這位在貧窮之中已經(jīng)蹉跎到不惑之年的好漢,資助他來到北京,獲得了遼東軍事要塞險山堡參將一職。這一年,是公元1566年,是為大明嘉靖四十五年。這一年,努爾哈赤八歲。

        險山要塞位于今天遼寧省丹東市西南約十二公里處。

        參將一職是明代鎮(zhèn)守邊疆的領(lǐng)兵官,職位在總兵、副總兵之下,大體相當于今天的邊防部隊團級軍官,負責一地或一路的防務(wù)與策應(yīng)。就此,李成梁獲得了施展才能的機會。從此,這位雖然落魄卻仍然在《明史》記載中被形容成“英毅驍健,有大將才”的中年男子,一飛沖天,成為一顆照耀在帝國東北部上空極為耀眼的將星。(《明史》列傳第一百二十六,李成梁。)

        第二年,公元1567年即大明隆慶元年,四十一歲的李成梁第一次在對抗蒙古騎兵入侵中嶄露頭角。他由于“赴援有功”而一戰(zhàn)成名,隨著捷報進入帝國最高層的視野。戰(zhàn)后,雖然繼續(xù)駐守險山要塞,卻已經(jīng)官升副總兵。按照帝國軍事制度,總兵一職大體相當于今天的省軍區(qū)或軍分區(qū)司令,負責統(tǒng)帥鎮(zhèn)軍即整個軍區(qū)或軍分區(qū)部隊,為正兵;副總兵分領(lǐng)三千兵,為奇兵;游擊略低于副總兵,分領(lǐng)三千兵往來防御,為游兵;參將分守各路,東西策應(yīng),為援兵。此時的李成梁已經(jīng)成為至少相當于軍分區(qū)副司令的高級將領(lǐng)了。

        這一年,四十三歲的張居正在他的老師徐階提拔重用下,以禮部侍郎遷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相當于今天的副總理兼中央組織部第一副部長,“預機務(wù)”——參與國家大政方針的決策與制定。

        此后十六年,前六年名臣云集,徐階、高拱、張居正先后聯(lián)手開創(chuàng)了歷史上著名的隆慶新政;后十年,則是更加著名的張居正新政。這十六年,是李成梁走向輝煌、功成名就的十六年。在慘烈的政治、軍事搏殺中,先后任職相當于今天內(nèi)閣副首相、首相的張居正給予李成梁極大支持。這種支持,除了人與人之間的欣賞、信任、重用之外,帝國制度上的保證,譬如在張居正萬歷新政中最為重要的“考成法”,可能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萬歷六年正月,一個名叫速把亥的蒙古部落酋長率軍大舉入犯,李成梁聞報之后,晝伏夜行,飛兵出塞,長途奔襲兩百里,出其不意地直搗敵營,連續(xù)殺死對方五位首領(lǐng)級人物,陣斬并傷敵數(shù)以萬計,李成梁大獲全勝。

        當年底,速把亥會合其他部落,集結(jié)三萬多兵力,聲勢浩大地前來報春天的一箭之仇。李成梁竟然摸透對方心理,一點不變地又來了一次晝伏夜行、長途奔襲兩百里。那蒙古酋長事先準備得頗為充分,卻怎么也沒想到李成梁會把一模一樣的故事再演一遍。結(jié)果,大營被李成梁奇襲踏破,傷損比前一次還要嚴重。一年之內(nèi),兩次飛兵出塞二百里,并大獲全勝,這在當年是了不起的大功,為帝國有史以來所絕無僅有。為此,皇帝專門登上皇極殿舉行大典,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

        在張居正的主持下,按照考成法,功臣被加官晉爵,先是加封為太保,世蔭本衛(wèi)指揮使,繼而晉封為寧遠伯爵,歲祿八百石。受到帝國如此大張旗鼓的表彰,李成梁喜悅之余,為了表示對張居正賞識提拔的感激之情,給張居正送去一筆數(shù)額大約不小的禮金,結(jié)果,被婉言謝絕。張居正的理由是:按照帝國制度,李成梁獲得的榮譽和地位,都是靠他自己一刀一槍出生入死換來的,不需要感謝我。我若是收了他的錢,就是侮辱了他。我也無法面對高皇帝的在天之靈。這個故事令人感嘆,至少讓我們知道了李成梁能夠成為一代名將和張居正能夠成為一代名相的部分理由。

        從史書記載中可以看出,長途奔襲是這位將軍最擅長的戰(zhàn)法。在沒有摩托化部隊的冷兵器時代,這位將軍帶領(lǐng)以步兵為主的部下,曾經(jīng)多次星夜急行軍二百里以上,一鼓作氣直搗敵人巢穴,將毫無防備的來犯之敵打得措手不及、一敗涂地。顯然,要想做到這一點,僅僅驍勇善戰(zhàn)是不夠的,還必須要有出色的情報工作。同時,這種戰(zhàn)法,對領(lǐng)導者的判斷力、組織力、執(zhí)行力、親和力要求極高;對統(tǒng)帥與部隊的意志、毅力、訓練與特別能戰(zhàn)斗的團隊精神也必定要求極高。

        這一切,李成梁都做到了。在數(shù)十次戰(zhàn)役中,李成梁“出師必捷,威震絕域”,在職業(yè)生涯前期,幾乎百戰(zhàn)百勝地捍衛(wèi)了帝國邊疆,立下極為顯赫的戰(zhàn)功。成為——如果不是聲望更高、戰(zhàn)功更為顯赫的話——至少是與同時代的戚繼光并駕齊驅(qū)的一代名將。因此,當時,在軍中與國人口中,有“南戚北李”一說。他們成為大明帝國后半葉軍事成就的最高代表,受到人們普遍的尊敬與愛戴。

        四年以后,速把亥再一次卷土重來。當時,這位酋長在蒙古部族中最為剽悍兇猛,號稱勇冠蒙古各部。他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親手將李成梁之前的一位大明帝國遼東總兵斬于馬下,并先后數(shù)次重創(chuàng)其他幾位總兵率領(lǐng)的大明軍隊。與自己忠實的騎士們呼嘯著殺入大明邊關(guān),如入無人之境地燒殺搶掠后從容離去,成了這位酋長最為快樂的節(jié)日。就此,為患邊疆長達二十多年。成為令大明帝國君臣將佐談而色變的一方巨禍。

        自從李成梁出現(xiàn)后,這位酋長便屢屢敗在李成梁的奇襲之下,令他感覺很不爽。于是,越敗越勇,發(fā)誓要和李成梁決一勝負。這一次,據(jù)說他是動員了所有兵馬和子弟精銳,準備一舉拿下李成梁。李成梁則改變戰(zhàn)術(shù),將速把亥的兵馬引入設(shè)在義州即今日遼寧省義縣境內(nèi)的埋伏圈里。結(jié)果,開戰(zhàn)不久,此人便被李成梁所指揮的部下一箭射死。酋長的弟弟抱著哥哥的尸體痛哭而去。從此勢力大衰。

        就這樣,李成梁屢立大功,受封為伯爵,躋身于帝國貴族行列。在當時,他的地位、名望等,很有可能已在戚繼光之上。有一種看法,包括《明史》的作者們認為,恰恰因為戚繼光威名太盛,坐鎮(zhèn)薊門十六年,使敵人從來不敢來犯,于是轉(zhuǎn)道入侵遼東,才給了李成梁屢立戰(zhàn)功的機會。即便如此,仍然難以掩去李成梁軍功的耀眼光輝。歷史上,甚至就在李成梁的同一個時代,面對與李成梁同樣的敵人,損兵折將,丟盡帝國臉面的軍人和官吏可是不在少數(shù)。

        當時,在張居正的主持下,帝國推行“考成法”,賞罰嚴明。為了表彰李成梁,萬歷八年,在大明遼東總兵府所在的廣寧,修建了一座大牌坊,上刻“鎮(zhèn)守遼東總兵官太保兼太子太保寧遠伯”,給予了李成梁將軍極為崇高的榮譽。在朝鮮保留的史料中,我們可以讀到這樣的記載:“遼廣之人,但知有李大爺而不知有他人。”(《李朝實錄》,宣祖四十一年七月丙戌。)對于李成梁以邊帥之身所創(chuàng)下的軍功之盛,《明史》作者評論說,是大明帝國“二百年來未有也”。(《明史》列傳第一百二十六,李成梁。)就是說,作為帝國邊防軍高級將領(lǐng),李成梁獨領(lǐng)風騷二百年。

        公元1582年即大明萬歷十年,是大明帝國晚期歷史上意義特別重大的一年。因為這一年,時年五十八歲、憑借一己之力和十年堅持,幾乎實現(xiàn)了大明帝國輝煌中興的張居正,重病后死了。

        此后數(shù)年間,帝國政治地覆天翻,張居正時代所制定的政策、法規(guī)、制度被一一廢止,帝國政界在動蕩不安中變得晦暗不堪。受到張居正支持重用的戚繼光被迅速邊緣化,在郁郁寡歡中死去。五年前以戰(zhàn)功受封寧遠伯爵位,進入帝國貴族行列的李成梁,如今五十六歲,達到了人生事業(yè)的巔峰。他同樣受到過張居正的支持和倚重,然而,可能由于下面的三個原因:其一,遠離京師,與張居正沒有過多的私人交往;其二,赫赫戰(zhàn)功給萬歷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三,動蕩不安的遼東局勢離不開這位驍將。從而,李成梁避免了池魚之災(zāi)。

        第二年,公元1583年即大明萬歷十一年,清算張居正的工作拉開序幕。隨后,張居正家產(chǎn)被查抄沒收,十余口人餓死在被貼上封條無人敢于啟動的家中,張居正那些或真或假的罪行被公告天下。

        時年五十七歲的李成梁,耳聞目睹了張居正的生前身后——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輝煌到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全部過程;也耳聞目睹了另外一位真正的英雄——戚繼光,從威震天下、威名赫赫到默默無聞地死去的全過程。

        我們無法知道李成梁對此的感受如何,無從知道他是否物傷其類,是否胸懷不平?但肯定有證據(jù)表明,從此以后,李成梁漸漸開始發(fā)生變化。這種變化是從一件不大的謊報軍情與戰(zhàn)功開始的,隨后,逐漸加速度,并擴大為幾乎是全方位的墮落。此時,如果張居正回到人間,可能會完全無法理解,自己曾經(jīng)深切信任與支持過的老部下,如今怎么竟變成這副完全不同的模樣?

        仿佛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差不多與此同時,在遠離帝國首都的白山黑水之間,發(fā)生了努爾哈赤的祖父與父親,在亂軍混戰(zhàn)中被李成梁部下誤殺的惡性事件。

        相隔千里之遙的兩件事情,顯得同樣特殊地乖戾不祥。它們的影響是如此深遠,以至于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甚至可以將這兩件事情看作是大明朝死去和大清朝新生的起點。從此以后,談?wù)摯竺鞯蹏鴷r,似乎只要說“這個政權(quán)正在死”,就可以了。而大清朝則在此時現(xiàn)出了自己極為微弱的一絲絲曙色。

        隨著歲月的流逝,人們將會不停地看到,整個帝國呈現(xiàn)出來的,幾乎全部是病態(tài)的景象。面對著生氣勃勃的努爾哈赤,大明朝所發(fā)生的一切,可以典型地告訴我們這種病態(tài)已經(jīng)是如何的無可救藥。

        這一年,努爾哈赤二十五歲。不久,開始了他血親復仇的故事。這個故事,后來被稱頌為“以十三副遺甲起兵”。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努爾哈赤還太年輕,太無足輕重。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父、祖被官軍誤殺,如果被誤殺的不是朝廷認可的建州酋長的話,大約沒有什么人會把這個滿腹悲傷、委屈和憤恨的小伙子放在心上。

        因此,關(guān)于他在此期間的記載,大體上都不是當時的實錄。這些后來流傳下來的東西,充滿了種族的、國家的、英雄的、賊寇的、忠誠的、叛逆的、牛皮烘烘的、低三下四的激情。有些,像“臥薪嘗膽”的故事一樣,帶點兒悲傷而陰冷的人生智慧;有的又像“水晶鞋”那樣,滿是激動人心的純情浪漫和天真可愛……

        誠如我們所知,清代官方與民間史籍的不可靠程度,大約可以排在我國歷朝歷代包括堂皇二十五史之首了。原因來自于到那時為止中國歷史上最為嚴酷、持續(xù)時間最久的文字獄。這種注定要留下惡名并受到歷史永久詛咒的文字獄,在順治皇帝進入山海關(guān)以后,便初露端倪,在康熙皇帝時期鋒芒小試,在雍正皇帝手中頭角猙獰,在那位自稱“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時代登峰造極。因此,“隱惡揚善”便成為這一時期以及后來我國主流知識分子和史學家們的主要工作任務(wù)與工作方式。因此,這些記載中的許多部分都經(jīng)過了刻意的扭曲與修飾,從而時常顯得云遮霧罩,或者怪誕乖張。

        這種情形反證了大清朝官方史料中所不愿意承認的一個事實,那就是努爾哈赤所在的愛新覺羅系建州女真,曾經(jīng)受到過大明帝國長時間的優(yōu)待和漢族人士的長期幫助。這些歷史事實,常常受到大清國權(quán)貴們的刻意歪曲與打壓。好在漫長的歲月里,累積起來的資料已經(jīng)夠多了,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再加上不需要很多的一點兒常識,似乎就能夠還原出當時的大體面貌。

        努爾哈赤是大明遼東建州左衛(wèi)指揮世家的子孫?!靶l(wèi)”是明太祖朱元璋建立的軍事制度,在理論上講,一個衛(wèi)應(yīng)該有軍人五千六百名,大約相當于今天一個旅的編制。隨著歲月的流逝,情況不斷發(fā)生變化,人員也不停地逃亡流散,到努爾哈赤的時代,衛(wèi)所制度殘破不堪,早已不復當年的光景。努爾哈赤家族屬于邊疆部族。他的可以明確向前追溯的六代祖先,都是接受過大明朝廷封賞的地方土酋。永樂初年,他的六世祖帶領(lǐng)斡木河——即今日圖們江下游的女真部落歸服朝廷,被永樂皇帝封為建州衛(wèi)指揮使,帶有政治上籠絡(luò)撫慰的性質(zhì),可能并非真的具有一個衛(wèi)的軍戶編制。努爾哈赤的六世祖還曾經(jīng)跟隨這位皇帝,一起遠征過漠北,即今日之外蒙古地區(qū)。

        公元1442年,即大明正統(tǒng)七年,設(shè)置了建州三衛(wèi)——建州衛(wèi)、建州左衛(wèi)、建州右衛(wèi),努爾哈赤的幾代祖先便世襲成為建州左衛(wèi)指揮使。到他的祖父時代,整個家族遷居到了赫圖阿拉,隸屬今天遼寧省新賓縣。當時,他祖父兄弟六人,號稱“寧古塔貝勒”。寧古塔是滿語“六”的意思,貝勒則是滿語“大人”、“老爺”之意。貝勒這個詞匯,后來成為滿清王朝的一個皇室貴族爵位。

        當時,這“六位老爺大人”分住六城,近者五里,遠者二十里;他們居住在泥草房里,四周圍著木柵欄,比那些身份低賤人家所居住的地窩子,已經(jīng)豪華了許多。其情形大約和我們今天在東北比較偏僻的農(nóng)村所能夠看到的那些村落差相仿佛。與今天不同的地方在于,由于相互間的攻伐械斗頻繁,這些村落便時常坐落在形勢險要之處,并圍著土城土寨,以資保衛(wèi)。這種情形表明,這建州左衛(wèi)指揮使世家雖然名頭不小,其實際的勢力范圍,不會比我們今天看到的那些北方鄉(xiāng)鎮(zhèn)大很多。

        然而,事情的不可思議處恰恰就在于此。

        事實上,當時,不論是建州左衛(wèi)指揮使的頭銜,還是建州都督同知甚至都督的頭銜,雖然級別不低,聽起來也嚇人,實際上離開了他們那小小土城之外,其權(quán)力便有限得可憐。除了每年來自朝廷不多的財政補貼,他們最大的實惠就是朝廷發(fā)下來的敕書。這些敕書的作用大約類似于后來的委任狀、特別通行證、特別身份證、特別護照之類,還兼有貿(mào)易特許證或今天的進出口許可證的綜合功能。只有在這些敕書——許可證規(guī)定的范圍內(nèi),努爾哈赤們才能夠把大東北出產(chǎn)的人參、貂皮、東珠等等寶貝,換成他們極其需要的各種生產(chǎn)與生活資料。他們也才能憑借獲得敕書的這種特權(quán),控制住自己的部族人眾。大明帝國對于邊疆包括東北地區(qū)成百上千女真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的城主、部落頭人、土著酋長的控制,憑借的就是敕書——政治、經(jīng)濟羈縻再加上軍事威懾這兩條腿。

        努爾哈赤即建州愛新覺羅家族就是這幾十上百個部落酋長中的一個。從當時遼東——東北的情形判斷,他們實在沒有理由比其他土豪酋長更應(yīng)該被高看一眼。這種情形在敕書分配中也可以看出:當時,中央政府發(fā)給東北地區(qū)女真部族的敕書可能一共有一千五百道,建州三衛(wèi)合計可以分到五百道,而努爾哈赤父、祖總共才可以拿到三十道。

        問題在于,有證據(jù)顯示,遷居到赫圖阿拉,即今天遼寧省新賓縣境內(nèi)的努爾哈赤父、祖,與大明遼東總兵李成梁,結(jié)下了可能是十分友善的關(guān)系。明清史權(quán)威人士孟森先生曾經(jīng)斷言:努爾哈赤“與李成梁結(jié)托極深”(孟森《明清史講義》)。這就使事情變得完全不同了。

        努爾哈赤進入遼東總兵府的時間,肯定比大清朝官方史料中所愿意承認的時間要早得多,他在那里逗留的時間也要長得多,很有可能在他十九歲分家出來獨立生活后不久就開始了。在一些史籍中,分別有努爾哈赤曾經(jīng)做過李成梁的書童、侍衛(wèi)、侍衛(wèi)長,甚至被李成梁收養(yǎng)為義子的說法。這些記載,顯然不應(yīng)該被看作是空穴來風。

        在眾多記載中,都曾經(jīng)談到過努爾哈赤逃出總兵府,投奔葉赫貝勒的故事。其實,這段故事的真實情形,很有可能和政治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而是因為血氣方剛的努爾哈赤犯了年輕人最容易犯的錯誤——在男女關(guān)系上出軌,有了生活作風問題。

        在斑駁龐雜的史料和傳說中,我們大體可以得出這樣一個印象:

        努爾哈赤曾經(jīng)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受到了李成梁不錯的待遇。他們像家人一樣親切相處,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甚至達到了這種程度,以至于后來父、祖被誤殺,也沒有能夠妨礙努爾哈赤與李成梁之間的友善與親密。在這朝夕相處中,他可能受到了一位美麗多情的漢族青年女子的青睞,而努爾哈赤,對這位女子也并非毫無感覺。據(jù)說,這位女子不但青春年少、美貌如仙,識文字、通經(jīng)史,而且慧眼識英雄。總之,中國男人對女性的一切夢想,她都具備。不幸的是,這位女子偏偏是大明帝國遼東總兵、勛爵李成梁將軍最寵愛的第六位如夫人。于是,后面發(fā)生的故事就很像那些不入流的電視連續(xù)劇了——

        ——這位女子不僅僅給了青年努爾哈赤兩性間的男歡女愛,也不僅僅熏陶培養(yǎng)了他對于《三國演義》的熱愛,她可能還在努爾哈赤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之前,就洞悉了這個女真族小伙子的雄心與才干,于是,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guān)頭,用自己的生命幫助心上人脫出了險境,最后,好漢起兵造反,并終于成就了一個中國式英雄的光榮與夢想。

        這就是在東北地區(qū)流傳甚廣的關(guān)于“紫薇夫人”的故事。

        據(jù)這個故事說,由于上天的啟示,李成梁曾經(jīng)一度對努爾哈赤動了殺機,這位“紫薇夫人”用自己的生命,幫助努爾哈赤脫險。后來,有一種傳說,說是努爾哈赤成了大金國的天命汗之后,曾經(jīng)莫名其妙地冊封一位不知姓名的漢族女子為“歪梨娘娘”,原因是這位女子為了保護并拯救努爾哈赤,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梨樹上。今天,在遼寧省北鎮(zhèn)市,有一位廣受崇拜的神靈“歪脖老母”,香火極盛,前去朝拜者絡(luò)繹不絕。有人堅定地證明說,這位“歪脖老母”極其靈驗,以至于當?shù)卣呀?jīng)將朝拜她的號召,制作成巨大的招牌,矗立在連接關(guān)里關(guān)外最重要的高速公路旁。我們知道,李成梁時代與努爾哈赤早期的大明遼東總兵府并不在遼陽,更不在沈陽或撫順,而恰恰是坐落在廣寧——就是今天的遼寧省北鎮(zhèn)市。這幾件事情中似乎具有某種神秘的聯(lián)系。

        這樣的故事對于中國男人來說應(yīng)該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這里說出了他們幾乎所有人白日夢中的主要內(nèi)容。不過,很有可能卻也道出了當日的部分實情。

        這種事情在我國知識分子的筆下和民間并不罕見,因此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但畢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一些不是那么神圣崇高的字眼。李成梁不會感覺愉快,努爾哈赤也會覺得有愧于老長官。因此,這些富有人性意味的事跡便常常被大清朝權(quán)貴和史官們刻意掩飾和歪曲,變成了神話故事,以證明天意的不可違和造反、叛逆的正當性。

        在《關(guān)于汗王的傳說》中,這個故事已經(jīng)變得很不浪漫,充滿了令人厭惡的天命說教和神靈鬼怪的大肆渲染。在那里,努爾哈赤“腳踩紅色七星”,貴不可言,惹得腳踩黑色七星的李成梁妒忌如狂、殺機大起;而那位美麗的如夫人則成了天命的捍衛(wèi)者,立志要為肩負上天使命的異族青年去死,且死得其所,死得毫無懸念,死得心甘情愿,死得莫名其妙。于是,本來就缺少人文情懷的中國文人的白日夢,一變成了基本沒有人性的最高統(tǒng)治者及其奴才們的意淫,再變則成了恨不得全國人民都為他們?nèi)ニ赖恼谓袒兂闪舜笄宄庾R形態(tài)工作者神化自家領(lǐng)袖、表達自己對領(lǐng)袖熱愛程度的一項努力。對此,我們應(yīng)該并不陌生。

        這一事跡,在《清史稿》中可以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可能是關(guān)于那位“紫薇夫人”的傳說過于廣泛,或者是說明這一點有助于增加努爾哈赤形象的輝煌,于是,在《清史稿》中,我們可以看到上述故事的一點影子——

        ——翻開四十八本《清史稿》的第一篇,先是對清太祖努爾哈赤的整體介紹。說該人“儀表雄偉,志意闊大,沈幾內(nèi)蘊,發(fā)聲若鐘,睹記不忘,延攬大度”。大意就是此人儀表堂堂,志向遠大,深有謀略而不外露,且聲若洪鐘,過目不忘,與人交往時度量很大,云云。接下來,說到努爾哈赤在他的父、祖被誤殺時,和他的弟弟舒爾哈齊于亂兵中被抓進總兵府,然后,說到努爾哈赤脫出李成梁的總兵府時,該書記載“成梁妻奇其貌,陰縱之歸”。(《清史稿》本紀一,太祖本紀。)就是說,大明遼東總兵李成梁的妻子驚異于努爾哈赤的儀表,于是,背著人悄悄把這個家伙放跑了。

        這種前言不搭后語的記載,顯然讓人有理由作出更加符合邏輯與常識的猜想。比較起來,倒是上述英雄傳奇好像更加可信一些似的。

        公元1587年即大明萬歷十五年以后,萬歷皇帝從不上朝開始,逐漸進入了他長達三十余年的消極怠工,被他的臣子公開批評為“酒、色、財、氣”四毒俱全的皇帝。而此時的李成梁也年過花甲,達到了人生事業(yè)的巔峰,然而也就是從此,從謊報軍情開始,和自己的皇帝一樣,進入了幾乎是不可逆轉(zhuǎn)的葬送帝國遼東事業(yè)的末路生涯。

        這件事情并不大,發(fā)生在公元1590年,時為萬歷十八年。當時,一股敵寇侵入遼陽、沈陽、海城、蓋縣一帶搶掠。李成梁秘密派遣一支奇兵出塞襲之,結(jié)果遭遇埋伏,戰(zhàn)死一千余人。按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常勝將軍打了一次敗仗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何況,這是歷史記載中,我們所能看到的李成梁第一次失手。然而,李成梁卻在報告戰(zhàn)果時,隱瞞了戰(zhàn)死的人數(shù),只上報殺敵二百八十人的戰(zhàn)功。此時此刻,帝國上下大約已經(jīng)習慣了將軍的神勇,于是,沒有什么人深究,將軍自然受到了表彰。我們知道,那些中國官場上的壞事,但凡開了頭,就會如同從山上飛滾而下的巨石,不到能量耗盡便極難停下。有了這第一次之后,從此,我們在史書的記載上,便只能心情黯淡地看到李成梁謊報軍情、戰(zhàn)功之事屢屢發(fā)生。

        在此期間,一些與一代名將并不相容的事情,也開始在李成梁身上出現(xiàn),且愈演愈烈?!睹魇贰酚涊d說,李成梁鎮(zhèn)守遼東二十年,師出必捷,威震絕域。不但他的子弟,就連他家里的仆人都成了高官顯宦。他的九個兒子中,李如松、李如柏、李如楨、李如樟、李如梅五人當上了總兵官,李如梓、李如梧、李如桂、李如楠四人官居參將。他的四個兄弟和兩個侄子也都官居副總兵或參將。他的部下有幾位甚有出息,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將領(lǐng);他家中的奴仆也頗有幾位既富且貴者。

        貴極而驕。李成梁父子居住的鐵嶺衛(wèi),曾經(jīng)只是一個相當于小小縣城的衛(wèi)城,如今,那里修建起了大片大片高大豪華的亭臺樓閣,歌臺舞榭之勝號稱甲于一時。一時間,弦管夾道,燈紅酒綠。據(jù)說,這小城內(nèi),光是娼妓就有二千多人,鶯歌燕舞,煞是好看。

        此時的李成梁不但謊報軍情,而且開始殺良冒功,貪贓枉法,行賄受賄,乃至于最后,整個遼東的商民利稅都被他一個人所侵吞。然后,用這些錢財賄賂各級政府官員,籠絡(luò)對他有用的中央機關(guān)干部。宮中朝上的權(quán)貴機要人物被他喂飽后,為他奔走賣力。史書記載:“全遼商民之利盡攏入己。以是灌輸權(quán)門,結(jié)納朝士,中外要人無不飽其重賕,為之左右?!?《明史》列傳第一百二十六,李成梁。)

        當時,對于邊疆軍功的封賞十分優(yōu)厚,不但立功者可以受賞,就連他的上級、同事、部下也都可以一同受賞。大捷時,賞賜可能是晉級升官,也可能是封妻蔭子,最大的可能是兩者同時都有;小勝時,經(jīng)常的賞賜為增加工資,頂不濟也能夠得到獎金鼓勵。《明史》李成梁傳中記載,后來,情形發(fā)展到了這步田地:李成梁每打一次勝仗,捷報傳來時,內(nèi)到中央政府的內(nèi)閣、五府、六部,外到當?shù)馗骷壒賳T都可以一起領(lǐng)受封賞。而一旦出現(xiàn)了掩敗為勝,或者殺良冒功時,通常不用李成梁做什么,下到地方長官,上至五府、六部乃至內(nèi)閣,大家會不約而同地幫助李成梁遮掩。若有人不識趣,各位老大和三老四少就會一齊使勁兒,高度默契地將那家伙擠兌出局。

        曾經(jīng)有幾位監(jiān)察官員準備彈劾李成梁,都被政府有關(guān)部門領(lǐng)導給壓了下去。另外一些監(jiān)察官員抓住人證物證后,交章抨擊的結(jié)果是,李成梁安然無事,這幾位監(jiān)察官員卻分別受到了上級的斥責和處分。最嚴重的一次,發(fā)生在萬歷三十六年。當時,先后幾位監(jiān)察官員包括后來大名鼎鼎的熊廷弼,一起彈劾李成梁,奏章交到了皇帝的手上。許多人都以為這一回李成梁恐怕是罪責難逃了。誰知,萬歷皇帝高度贊賞李成梁的軍功,對那些證據(jù)確鑿的報告,根本不予理睬。那些報告被無聲無息地“淹”了。(《明史》列傳第一百二十六,李成梁。)

        李成梁再也不是那個受人尊敬與愛戴的一代名將了。在本質(zhì)上,他目前所做的一切,與他所對抗的那些敵寇已經(jīng)沒有什么兩樣。如果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對于大明帝國來說,他的作為比那些明火執(zhí)仗的敵寇,具有更加巨大的殺傷力和損害。

        在此期間,適值而立之年的努爾哈赤,英姿勃發(fā)。他將自己弟弟舒爾哈齊的女兒嫁到李成梁家,成為李成梁二兒子——后來大明遼東總兵李如柏的如夫人。種種跡象顯示,他可能同樣滿足著李成梁在物質(zhì)上的需求,譬如,定期不定期地將數(shù)量想必不算少的牛羊、馬匹、人參、貂皮、東珠、銀兩和奴隸等,輸送進大明遼東總兵府。孟森先生在《明清史講義》中評論道:“太祖(努爾哈赤)求媚于成梁,自亦無所不至。”從而,有效地令李成梁將軍至少在對待努爾哈赤的問題上,放棄了職守。

        就這樣,在鎮(zhèn)守遼東的幾乎所有時間里,李成梁縱容或默許了努爾哈赤發(fā)展實力,使這個最初只能憑借十三副盔甲、十幾條槍起家,軍力、財力、人力各方面勢力都很有限的地方土酋,得到了長達三十多年擴充的時間,并在他兒子皇太極手里,實力遍及全東北,最后囊括了外興安嶺和西伯利亞的大片土地。

        當時,這塊土地地廣人稀,遠不像今日這樣人滿為患。努爾哈赤用了三十年時間方才統(tǒng)一女真各部,至少表明:其一,他的實力甚至能力遠不像他的后代愿意讓人們相信的那樣強大;其二,可能表明了當時東北地區(qū)各種勢力間極度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如蒙古各部、女真各部、其他土酋部落、朝鮮和大明帝國等等。

        此時,李成梁若想滅掉他的話,應(yīng)該說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很有可能輕而易舉就能做到,尤其是在起初若干年里。李成梁似乎從來沒有動過這種念頭,相反,他很有可能在許多方面主動幫助、關(guān)照著努爾哈赤。

        在努爾哈赤起兵前后,李成梁曾經(jīng)多次出兵征剿當?shù)孛晒挪柯浜推渌娌孔?,那些勢力強大、有能力和努爾哈赤相抗衡的女真部落,曾?jīng)或多或少地遭受過李成梁的軍事打擊。這種打擊在史書中經(jīng)常被形容成是“犁庭掃穴”,表明了該種軍事行動的摧毀性力量。對于李成梁來說,我們無法知道他是否有這種主觀意識,但在客觀上,卻完全可以將此理解成,李成梁運用大明帝國國家機器的力量,幫助努爾哈赤發(fā)展起來了個人勢力,或者至少是為他的發(fā)展掃清了道路。

        以今天的眼光回望過去,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假如帝國有能力制止其官員們喪失責任感,并使他們不敢突破道德底線的話,那些胡作非為的地方豪強們是沒有可能發(fā)展起來的。令人扼腕嘆息的是,數(shù)千年帝國史中所缺少的恰恰正是這種機制。從那些官商勾結(jié)攫取社會財富的事例中,我們完全可以感受到的是,李成梁所給予努爾哈赤的支持,對于努爾哈赤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

        李成梁前后兩次鎮(zhèn)守遼東,時間幾近三十年。

        公元1567年即大明隆慶元年,李成梁以軍功晉升副總兵,三年后,晉級為遼東總兵。到公元1591年即大明萬歷十九年,鎮(zhèn)守遼東凡二十二年。在此期間,努爾哈赤對其他女真部族進行了頻繁的征討攻伐,所有這些軍事行動,都沒有得到帝國的重視。在李成梁的庇護和默許下,努爾哈赤漸成氣候。

        隨后,六十六歲的李成梁離開遼東總兵位置,以帝國伯爵的勛位來到北京享受富貴榮華。此后十年間,遼東總兵八易其人,遼東局勢糜爛。李成梁以七十六歲高齡,被帝國重新任命為遼東總兵,再次主持遼東軍事。其時,他和他的親族部下全部功成名就,富貴已極。在他們中間,貪贓枉法已經(jīng)成為常事,史稱“暮氣深重”。從一般情形判斷,這樣一批人,能夠不給帝國幫倒忙已屬萬幸。后來發(fā)生的一切顯示,帝國的確沒有這樣的幸運。

        從公元1601年即大明萬歷二十九年,到公元1608年即大明萬歷三十六年。李成梁再任遼東總兵的七年間,努爾哈赤的羽翼基本豐滿。就是在這一年,因為放棄遼東六堡這一重大舉措,李成梁受到熊廷弼等人的彈劾。年逾八十的李成梁申請退休,得到皇帝批準。到此時,他本人算是安全著陸了。而他做的這件事情,卻對大明帝國和努爾哈赤雙方都產(chǎn)生了極其重大而深遠的影響,以至于不論當時還是后世,都有人將此舉看成是李成梁和萬歷皇帝二人的“亡明之舉”。

        這件事情,發(fā)生在公元1606年即大明萬歷三十四年底。當時,年逾八十即將退休的李成梁,突然上書皇帝,請求萬歷皇帝批準,準備主動放棄寬甸六堡及其周邊的八百里國土,將其事實上讓給努爾哈赤。

        這六座堡壘分別是:孤山堡、寬甸、長奠、雙堆兒、長嶺、于散,位于今天的遼寧省寬甸、鳳城、本溪境內(nèi)。這些堡壘,向南為遼東衛(wèi)所的前沿要塞,向西則可屏蔽遼沈腹心地帶,向東與朝鮮遙遙相望,向北成為抗御蒙古騎兵的第一線。

        這六座城堡,地勢險要,具有極高的戰(zhàn)略價值。本來,這六座堡壘早就已經(jīng)存在,后來,由于維護不善,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堡壘要塞的作用。三十多年前,剛剛在遼東嶄露頭角的李成梁極力主張修復整治這些堡壘,得到張居正的支持。于是,在作了一些規(guī)劃和調(diào)整后,重新整治好了這些國防線上的要塞,環(huán)衛(wèi)土地八百多里。隨后,設(shè)糧倉、建學校、開關(guān)市,致使各地無地農(nóng)民紛紛前來定居,最后竟多達六萬多戶,在捍衛(wèi)祖國邊疆上發(fā)揮了巨大作用。這也是李成梁當年的諸多功績之一。

        如今,正值努爾哈赤漸成氣候,對大明帝國構(gòu)成巨大威脅之際,李成梁卻以和當年主張修復時同樣堅決的態(tài)度,主張放棄這些軍事要塞。理由是這些要塞孤懸難守,得不償失。此議一出。立即受到一些有識之士的反對。邊疆土地,尺寸是寶,哪里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了?偏偏萬歷皇帝幾乎是無條件地欣賞和信任李成梁,竟然問也不問就稀里糊涂地批準了這個計劃。致使努爾哈赤不費一兵一卒便得到了八百里土地,并自動消除了前進道路上的巨大障礙與威脅。

        當時,在這些堡壘的環(huán)衛(wèi)下,有六萬多戶人家——差不多有二十多萬人口安居樂業(yè)于此。遷徙令一發(fā),這些人民立即變成了流離失所的無家可歸者。如果說,在此之前,李成梁曾經(jīng)多次對敵人“犁庭掃穴”,從而捍衛(wèi)了國家尊嚴的話,那么,這一次,他是在對自己的祖國人民實行“犁庭掃穴”了。而這些人民本來是應(yīng)該由他來保衛(wèi)的。

        史書記載說,李成梁出動大軍,強迫這些居民撤退到遼東腹心地區(qū)。時值冬季,被搗毀了房屋的百姓于東北的冰天雪地中被強制遷離。據(jù)說,許多青壯年不堪忍受,憤而投奔了努爾哈赤,為他增加了許多寶貴的人力資源。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做了這件事情的李成梁,竟然以招徠民眾的理由,向中央政府報功。而令人加倍無法理解的是,萬歷皇帝居然就此下令,對李成梁及其他一干有功人員予以高級別的嘉獎。

        遙想當年,努爾哈赤得到李成梁這些動用軍隊都不一定能夠得到的、無比珍貴的禮物時,想必是欣喜若狂,必定在內(nèi)心深處對李成梁充滿了感激之情。從中,使我們可以知道,那些帝國高級官員們,在缺少制度性約束的情況下,為了一己私利,是可以喪心病狂地把國家利益轉(zhuǎn)化為私人交易的。

        很快,遼東棄地的真像傳到了北京。監(jiān)察官員開始上疏彈劾李成梁欺君誤國,行同通敵。并正確指出,這些要塞的放棄,必將成為未來之大患。據(jù)說,萬歷皇帝看到這些彈劾后嚇了一跳,連忙下令調(diào)查核實。都察院派遣熊廷弼前去調(diào)查。四個月后,熊廷弼的報告出來了,和監(jiān)察官員的彈劾得出了一致的結(jié)論。誰知,報告遞上去后,便泥牛入海再無消息。其他人為此繼續(xù)上疏,仍然是沒有下文,后來,竟就此無聲無息了。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這樣,李成梁的心里算是徹底踏實了。即便當初努爾哈赤的祖父與父親被他誤殺,如今,他也真的算是對得起努爾哈赤了。或者——我們沒有證據(jù)——李成梁會在心中這樣說:夠了,我為這個國家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既然皇帝除了搜刮財物,根本就不愿上朝理事,不拿天下當回事兒,何必皇帝不急急煞太監(jiān)呢?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

        當一個權(quán)力高度集中的國家政權(quán)腐爛程度過深時,一定是因為其最高決策者出了問題。舍此,任何其他理由都可以被視為扯淡。

        就這樣,在他前后兩次鎮(zhèn)守遼東的三十年歲月里,努爾哈赤從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成長為一代梟雄。如今,巨禍已經(jīng)釀成,大明帝國一步一步走到了風雨飄搖的前夜。

        李成梁是在八十三歲時離任的。此后,老將軍一口氣活到了九十歲,直到公元1615年,即大明萬歷四十三年死去。在此期間——

        從公元1583年即大明萬歷十一年起兵,至今三十三年,努爾哈赤不受打擾地幾乎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李成梁死后僅僅一年,即公元1616年、大明萬歷四十四年,努爾哈赤正式建立后金國,自稱天命汗。三年后,從容拿下?lián)犴?,正式拉開挑戰(zhàn)大明帝國的大幕。

        他用事實證明,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拿天下當回事兒。譬如,眼前就有一位,他——努爾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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